荀谌的马车刚驶出邺城南门,韩馥便屏退左右,独留虾仁与田丰在墨香未散的议事厅。青铜龟钮印压着撕破的《讨董檄文》,窗外春雨淅沥,将「四世三公」的残墨晕染成狰狞的血爪。
「使君今日驳斥荀谌时,左手始终按着屏风后的弩机。」虾仁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案几上三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三日前袁绍密使落座的位置,「您故意示弱引蛇出洞,当真不怕被毒牙反噬?」
韩馥抚摸着青瓷盏上的裂璺,突然将茶汤泼向墙角的《冀州山河图》。被水渍浸透的常山郡位置,隐约显出一行朱砂小字:「四月丙戌,井陉道通」。田丰瞳孔骤缩——这正是他半月前加密的粮道预警。
「黑山张燕的先锋已至房子县。」田丰抓起半湿的舆图,枯枝般的手指戳向漳水上游,「三日前的暴雨冲毁了临水关栈道,但今晨斥候却在河滩发现新制的云梯铁钩。」他猛地转身,官袍带起的风掀翻了烛台,「使君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虾仁用剑鞘接住坠落的青铜烛奴,接口道:「意味着有人故意毁栈道,只为掩盖云梯入冀的痕迹——就像半月前邯郸粮仓失火,实为转移军粮至太行山。」他忽然轻笑,「使君故意纵容这些宵小动作,莫非想效法楚庄王问鼎?」
韩馥的茶盏停在唇边,盏中倒映的烛火在他眸中炸成星芒。这个素来以「仁厚」著称的州牧,此刻声音冷得像井底沉铁:「元皓(田丰)可还记得初平元年,董卓为何选择废立刘辩?」
「因其母何太后势大难制,而刘协年幼......」田丰突然顿住,手中舆图簌簌作响,「使君是要让袁绍与公孙瓒互为掣肘,如同何进与十常侍相争!」
虾仁的剑鞘突然敲在「邺城武库」的位置:「二十万具札甲、三千张蹶张弩,使君却让赵浮将军的船队只载空箱示人——好一招「金钩钓鳌」!只是这饵料太奢,当心被蛟龙连竿吞了。」
窗外惊雷炸响,韩馥起身推开雕花木窗。雨幕中的邺城城墙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那是他密令工匠掺入磁石粉的特制夯土。「二位可知,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为何善用铁箭?」他任由雨水打湿须发,「因为寻常城墙经不起三日箭雨,但磁石墙......」
田丰突然抓起案上算筹,在磁石夯土的位置摆出井字阵:「若在城墙内埋设硫磺硝石,待敌军铁箭吸附至临界时引燃......」他喉结滚动,「此计虽毒,却需提前半年布局——使君是从何时开始防备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