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羊不是羊,是一个穿得像只大肥羊的胖小伙,正窝在他那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羊圈里用头拱抱枕。而偷偷窥视着肥羊的我,此刻正潜伏在小羊圈的阳台上。
“哼——唧——”
肥羊哼哼唧唧地拱进一堆抱枕里,妄想逃避令人失望的现实。他老婆破兔善解人意,不仅厉声安慰他,还要求他马上停止哼唧,并离开破兔心爱的抱枕们。
“咩?人性何在?良心何在?你老公如此颓废,你却只在意抱枕?咩呀!日子没法过啦!”
“颓废什么?吃喝不愁的。”破兔轻描淡写,然后把一个个抱枕叠起来,在客厅地面絮了个兔子窝。
“被拒了呀!我的歌没人要啊!咩呀!”肥羊挤开大抱枕,蛄蛹着钻进窝里面。
“拒了好!我老公写歌写得这么好,可不能让他们胡改乱改糟蹋喽!”破兔像哄小孩似的摸摸肥羊胖乎乎的头,然后勒令肥羊离开兔子窝。
“咩?”肥羊惊坐起,“信不信拆了你的兔子窝!”
“凭什么?”
“凭这是羊圈,怎么可以有兔子窝?”
破兔说:“肥羊,我感觉你皮又痒了。”
肥羊说:“羊皮痒不痒,难道不是羊才知道?”
破兔说:“羊皮痒不痒,难道不是兔说了算?”
“好吧,我走咩。”肥羊悻悻爬走。
“等等!”
“咩?”
“把碗刷了!”
“不!”肥羊哀号,谎称灵感爆发,滚去写歌。
破兔只好自己刷碗,顺便把厨房地面拖干净。
我潜入羊圈三天了,这样的剧情每天都在循环播放,演员乐此不疲,观众腻得想吐。
不过也不是所有观众都想吐,比如阳台猫窝里那只缺了半截右耳、名叫“芝士”的狸花小母猫,每天都伸着猫头看肥羊和破兔的热闹。作为在羊圈里生活很久的原住民,芝士的毅力真的很值得钦佩,要不是它天天跟我重复相同的对话,我想我一定会非常喜欢它。
“别过来!”芝士又一次弱弱地警告我。
我从花盆里探出头,满脸无奈地盯着它。
芝士更小声地说:“我的猫砂盆给你用。”
“我的猫粮也给你!”芝士浑身都在抖,视线始终拴在我脸上。
“我的猫窝也给你!”芝士连连退两步,即便我一声也没吭。
“你是不是欠我半根火腿肠?”芝士忽然想起了什么,整只猫都硬气了起来。
“你叫芝麻对不对?你要我帮你潜伏在家对不对?所以你不能出声对不对?”
对,你说得都对,因此我只能点点头。
“哦,好的,别忘了火腿肠啊!”芝士回到猫窝,舔了舔爪子。
我长舒口气,庆幸芝士没有再次和我讨价还价——记得刚潜入羊圈的那天,芝士也说了跟刚才差不多的话。而当我向它寻求帮助,并咬咬牙开出一根火腿肠的价码时,芝士突然眼睛一亮,高喊着“每天一根”,杀我个措手不及。
众所周知,我是一无所有的贫穷流浪猫,一根火腿肠对我来说已经很贵了,翻遍很多垃圾桶才有可能找到,要想每天弄一根,我怕不是得翻遍几座垃圾山!
“把‘每天’去掉!”我向下俯看芝士,用眼神强迫它屈服。
“不去掉!”芝士脖子一歪,跟我杠上了。
“你最好听话。”我纵身一跃落到猫砂盆边,两只前爪搭在盆子边缘,“想想看,如果你主人回来看到满地猫砂和便便,你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芝士死死盯着我,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我替你说吧!要么被打烂屁股,从此变成失去屁股的小猫;要么被赶出家门,从此变成无家可归的小猫。”我顿了顿,看到芝士的眼睛逐渐黯淡,立刻重新开出价码——半根火腿肠。
“每天半根?”
“把‘每天’去掉!”
“好吧。”芝士低头认怂。
“事成之后再给!”我占尽上风,提出的条件不容反驳。
芝士说:“我的猫砂盆你可以用。”
我说:“那不是当然的吗?”
芝士说:“我的猫粮你可以吃。”
我说:“那太感谢了。”
芝士说:“我的窝很暖和,你也可以睡。”
“那还是算了。”肥羊又不是瞎子,小小猫窝只能睡下一只猫,我要是强行挤进去,必然被肥羊抓现行。
“可你住哪?”
我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的木架子顶上摆着一个不长任何花草的大花盆,爬上去一瞧,花盆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我钻进花盆,只消露出半个脑袋即可观察整个阳台和小小客厅,窗外阳光也能满满照在身上,十分惬意。
惬意的我打了个哈欠,听到大门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芝士支棱起仅剩半截的右耳,蹦蹦跳跳跑去门口迎接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