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亲姐妹间真有某种奇特的感应吧,与我对视不过一瞬,万万便立刻绕过沙发,钻出窗缝,问我是不是有千千的消息。
我不忍心破坏它的美好生活,低下头问它是不是过得很好。
“我过得很好。”万万说。
“嗯,看出来了。”
“你可以走了。”
“好的。”
我点点头,却没走。
“有事?”万万摆出一副不出所料的小表情,安安静静地等我回话。
“嗯!我想把小叮当带到这个家里来。”
“小叮当?弱智小蓝猫?”万万一愣,若有所思,“我听妹妹提起过它。芝麻,你知道吗?叮当的妈妈是一只特别温顺的大蓝猫,喵喵的叫声很温柔,只可惜路痴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到现在都记得,刚被邻居捡回家的那个大冷天,那大蓝猫开心得叫了一整夜!任谁也想不到啊,邻居家捡它只是图它的一身肉而已……唉,你把小叮当带来吧,我会好好照顾那个小可怜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我叹口气,说万万你倒是好心,关键你主人收不收它啊?如果你主人发现它是隔壁家的猫,岂不是要把它还回去?
“这倒是,戴铃铛的小猫都是有主人的,不能随便捡回家。”说罢,万万闭目思索两秒,睁开眼慢悠悠道:“不过我主人应该不认识它,你把它铃铛摘掉就行了。”
“好。”我盯着万万的眼睛,一口答应。
虽然答应得爽快,但摘铃铛这事远比我想象中艰难。别看小叮当个子不丁点,力气却大得很吓人——不知是不是我们猫族注定走极端,特别聪明的我和特别愚蠢的它都有特别大的力气。纵然我使出猫猫拳按着小叮当揍半天,也愣是抢不下它誓死守护的小铃铛。
揍到后来我实在揍不动了,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耳听得小叮当在一旁累得大喘气。我扭头看它紧紧捂住铃铛的样子,恨不得马上把一切真相统统告诉它。可它是个小弱智呀,那些真相对它来说不仅残忍,而且复杂,我怕它听不懂,更怕它听得懂。
千番惆怅,万般无奈,话到嘴边又讲不出来。此时此刻我多希望有一个声音帮我提醒小叮当——芝麻不是在欺负你,芝麻是在帮助你。可惜耳边所有声音都很忙,忙着表达各自的心声,比如微风的声音说它满心舒畅;小鸟的声音说它满心欢喜;落叶的声音说它满心遗憾;夏蝉的声音说它满心忧伤……世间万籁各忙各的,没谁有空搭理一只费力不讨好的大脑袋小黑猫。
无助的我只好深吸口气,轻轻唤一声“小叮当。”
小叮当缩成小猫球,呜呜呜地不停叫,唯恐我把铃铛抢了去。
“小叮当,我问你啊,你为啥老往外面跑?你这么喜欢你主人,为啥不老老实实等她回家呢?”
小叮当气愤地盯着我,喉咙里继续发出难听的“呜呜呜”。
“我不抢你铃铛了。”
“不信!呜呜呜!”
“真的,我可以发毒誓——要是再抢你铃铛,就让我蛋蛋被狗咬!”
“呜?真的?”
“真的!”话音刚落,我立刻夹紧后腿,遮挡空无一蛋的部位。小叮当也不愧为弱智小猫,不假思索地信了我的邪。
“星星。”小叮当伸展小短腿,四十五度仰头望天说,是天上那颗星星在召唤它,喊它离家出去玩。
我说那你应该晚上出去玩才对,白天哪有星星啊?
“有的!”小叮当把视线伸向明亮天空的背后,说那里有颗星星在闪耀。星星上传来妈妈的声音,呼唤它一步一步离开主人家。
我一脸懵逼地抬起头,顺着它的视线望天空,除了太阳在发光,只有云朵亮堂堂,哪有什么闪耀的星星?不过话又说回来,它脖子上的铃铛倒是挺闪耀,尤其当我偷偷接近那铃铛时,闪耀的光变得越来越刺眼。
小叮当一直仰着头,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念念叨叨的每一句都是关于那颗星星的故事。它说星星上住着数不清的猫,每只猫都过得很幸福。
我要掩盖偷抢铃铛的行动,于是故意大声问叮当:“既然猫猫们过得很幸福,是不是星星上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小叮当晃荡着小铃铛,说星星上没有好吃的,因为那里的猫猫不渴也不会饿。那里不仅长着满地逗猫棒,还有大榕树和云朵搭建的猫爬架!
“真的呀!这么好的星星在哪呀?它叫什么名字呀?我怎么才能看到呀?”连篇废话时,我的爪子已经凑近小叮当的小铃铛。
“那树。”小叮当的眼睛亮汪汪,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高高立成天线状。它伸爪指向树旁边的猫猫云,让我跟随云飘的方向往前看,星星就在不远方。
“真的?”
“真的!”
叮当的眼神很激动,好像只要爬上那棵树,再跳上那朵云,就能翻越那片天空,找到呼唤它的星。
可惜我完全没空找星星,一爪子扯下吵闹的铃铛。眼看铃铛坠向微风里,预料中的“叮叮”和“当当”却迟迟不出现,甚至连同蝉鸣和鸟叫,也被一起按下了暂停键。
我以为是我听力出毛病,可耳朵里明明回荡着一声遥远的“喵”——那“喵”声里饱含一切幸福与忧伤,是此刻世间万籁所有心声的总和!
“妈妈!”小叮当圆圆的眼睛里,漾起最最明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