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锈血问天 第十九章 星桥渡厄
子时刚过，天枢坛的星砂簌簌落在琉璃瓦上。陆辰望着掌心凝成霜花的星髓，忽然听见檐角青铜铎铃轻响——映雪提着星纹灯笼立在廊下，发间璇玑簪流转着二十八宿的微光。
"陆道友，该启程了。"映雪指尖星砂凝成寒渊舆图，七处截龙桩闪着血色，"师叔说寒渊的冰棱子会割破护体罡气，这件星羽氅..."
话音未落，圣主玉杖点地的清音穿透回廊。十二名星官抬着青铜星轿踏空而来，轿帘上绣着的奎宿星纹正与陆辰怀中罗盘共鸣。
"此去三百里，星桥只能撑三刻。"圣主掀帘而出，掌心悬浮着七枚冰晶髓钉，"当年九霄前辈的剑意还锁在截龙桩里，这些髓钉能引动残留的星煞。"玉杖忽然轻点陆辰眉心，北斗纹印亮起微光，"若遇龙怨反噬，记得用天璇位的星光洗剑。"
陆辰刚要抱拳，右臂黑纹突然扭曲成蛇形。映雪袖中星索倏地缠住他手腕，淡金血液顺着锁链渗入黑纹："寒渊的怨气会刺激蛊毒，这串锁心铃你戴着。"她解下腰间青铜铃铛，每只铃铛内壁都刻着陆氏剑纹。
檐角星灯忽明忽暗，紫袍长老捧着玉匣匆匆赶来："圣主，摇光殿的星髓..."
"给他。"圣主截断话头，玉匣中沉睡的三棱冰晶突然暴起，化作小蛟盘绕陆辰左臂，"这是用十万冤魂眼泪凝成的引路冰，遇到截龙桩自会显形。"
陆辰喉结动了动，剑匣中的蚀天剑突然发出渴血的嗡鸣。他望着星桥上流转的银河虚影，恍惚看见三百年前的九祖踏星而来，剑尖垂落的星髓与此刻手中的冰晶如出一辙。
"陆小友。"执幡长老抖开魂幡，北斗勺柄指向寒渊，"过了鬼哭涧，千万莫看冰层下的影子。"他忽然压低声音，"那些都是被老魔抽魂炼尸的..."
"长老！"映雪指尖星砂凝成禁言符，"时辰到了。"
星桥轰然展开的刹那，七十二盏引魂灯齐明。陆辰踏上第一块星砖时，听见身后传来星砂簌簌的轻响——三百名天枢弟子正在结阵护持星桥，每个人眉心都亮着本命星纹。
"此物收好。"圣主突然弹指，半块残缺的青铜剑穗落入陆辰掌心，"九霄前辈当年落在我派的信物。"穗子上凝结的星砂突然化作小剑，在虚空划出半式残招，正是蚀天剑诀的起手式。
映雪踏上星桥时，腰间的玉佩突然映出血光。她不动声色地掐灭预警星火，袖中却滑出三枚染毒的占星签——卦象显示东北死门大凶。
"道友可知寒渊最冷处是何物？"映雪忽然开口，星靴踏碎桥面凝结的怨气，"不是万年玄冰，而是那些被封在冰柱里的..."
"希望。"陆辰摩挲着剑穗打断道，"被活祭者咽气前最后的热望。"他右臂黑纹突然暴起，又被星髓生生压回，"我在引星池见过他们的记忆。"
星桥猛然震颤，前方浮现巨大的冰裂峡谷。执幡长老的魂幡暴涨十倍，幡面星图映出峡谷深处蠕动的黑影——那是被玄冥宗炼制三百年的尸龙虺！
"抓紧！"映雪的星索缠住陆辰腰际，左手甩出七枚破煞钉。钉头雕刻的贪狼星纹撞上尸气，炸开的星火中竟浮现九祖持剑斩龙的虚影！
陆辰背后的蚀天剑突然自行出鞘，锈迹褪尽的剑锋刺入星桥。三百年前的剑意与今朝的星火交融，在尸龙虺额间刻下北斗阵纹。漫天飘散的星砂里，映雪看见陆辰侧脸迸溅的血珠凝成冰晶，那双被魂毒侵蚀的眼眸却亮得骇人。
"陆九霄的剑..."尸龙虺在星火中哀嚎，"天枢老儿...你们竟然..."
星桥轰然穿过峡谷，寒渊罡风割破陆辰的护体星辉。映雪突然握住他结冰的手腕，眼中淌出银血："前方百里，第一处截龙桩！"
陆辰顺着她指尖望去，冰原上矗立着参天青铜柱。柱身缠绕的锁链挂着三百具冰尸，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星纹骨钉——正是当年九祖钉杀玄冥长老的镇魂桩！
圣主的传音忽然在识海炸响："小友，用星髓浇灌剑穗！"
陆辰捏碎玉匣，冰晶髓液顺着青铜剑穗滴落。被封印三百年的剑气骤然苏醒，蚀天剑爆发的清光中竟浮现九祖虚影。那虚影与陆辰身影重叠，双指并剑点向青铜柱：
"剑骨通明者，当为苍生截天！"
冰层轰然炸裂，第一根截龙桩拔地而起。柱底封印的玄冥长老残魂刚要逃窜，就被星髓凝成的奎宿狼影撕成碎片。映雪腰间的锁心铃突然自鸣，铃音在冰原荡开万千星纹。
"小心地脉！"执幡长老大喝。
陆辰剑尖插入冰面的刹那，整片寒渊突然亮起血色阵纹——十万冤魂的哭嚎中，冰层下缓缓浮现玄冥宗主的面容：
"本座的剑奴...你终于来了..."
冰层裂痕如蛛网蔓延，玄冥宗主的面容在血冰中扭曲蠕动。陆辰的剑骨突然刺痛，那些被钉在青铜柱上的冰尸竟同时转头，三百双空洞的眼眶亮起幽冥火！
"退！"执幡长老魂幡卷起贪狼星辉，却见映雪大喊："不能退！截龙桩在抽取他的剑意！"
陆辰右臂黑纹已蔓延至脖颈，蚀天剑却死死钉在冰面。青铜柱底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嗒声，九道缠绕星纹的锁链破冰而出——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具冰封的持剑修士，他们心口的星纹骨钉正与陆辰手中髓钉共鸣！
"是当年随陆前辈布阵的天枢卫..."映雪指尖星砂凝成光盾，挡住一具冰尸劈落的锈剑，"他们被炼成尸傀了！"
冰尸剑锋突然迸发星芒，陆辰灵台深处的九祖剑意轰然震动。他反手握住蚀天剑柄，剑脊映出冰尸们生前的最后一幕：三百修士以身为祭，将本命星砂注入截龙桩！
"原来如此..."陆辰突然旋身斩断三根锁链，锈迹斑斑的剑锋竟亮起星纹，"诸位前辈，得罪了！"
被斩断的冰尸突然自爆，星砂裹挟着残魂冲入青铜柱。柱身浮现的奎宿星图骤然完整，陆辰怀中的青铜剑穗突然发烫——九祖虚影在星图中踏出，剑指直点冰层下的玄冥宗主：
"阴煞老鬼，可还认得此剑？"
整个寒渊剧烈震颤，冰层下的血色阵纹突然逆流。玄冥宗主的面容在惊怒中破碎："陆九霄！你竟在截龙桩里藏了..."
"藏了你最怕的东西。"九祖虚影与陆辰身形重叠，蚀天剑迸发的清光中掺杂着星砂，"三百年前斩你肉身，三百年后诛你道统！"
十万冤魂的哭嚎突然变成梵唱，青铜柱底升起璀璨星髓。映雪的眼中淌出血泪，她突然咬破舌尖在虚空画出敕令："天枢借法，星火燎原！"
七枚锁心铃同时炸裂，迸发的音波震碎冰尸眼眶中的幽冥火。陆辰趁机将星髓玉瓶掷向高空，瓶身映出九道截龙桩虚影——每处虚影中都站着个持剑的陆辰！
"分光掠影，身化万千！"七个陆辰同时挥剑，寒渊上空亮起北斗剑阵。
玄冥宗主发出震天怒吼，冰层下伸出白骨巨爪。执幡长老的魂幡突然卷住陆辰本体："小友，就是现在！"
陆辰的蚀天剑突然调转剑锋，狠狠刺入自己心口！喷涌的剑骨精血在星髓中凝成血刃，九祖虚影大笑着握住剑柄：
"好小子！陆家儿郎当有此魄力！"
血刃斩落的刹那，十万冤魂的梵唱达到顶峰。青铜柱轰然炸裂，飞溅的星砂中浮现三百道修士残魂，他们朝着陆辰齐齐叩拜，化作流光没入蚀天剑。
"不！！"玄冥宗主的惨叫伴随着冰层坍塌，陆辰踉跄跪地时，看见冰缝深处有半截缠绕符文的脊椎在逃窜。
映雪的星索及时缠住他下坠的身躯："第一处截龙桩破了！"
执幡长老突然闷哼，魂幡上浮现狰狞抓痕："西南三十里...第二处..."
陆辰抹去嘴角黑血，忽然发现掌心星纹亮了几分。那些渗入剑骨的修士残魂，正在灵台深处筑起新的剑碑——碑文赫然是天枢圣地失传的《星煞剑典》！
"陆道友？"映雪递来盛着星砂的冰盏，见他右臂黑纹消退些许，"你的剑..."
蚀天剑的锈迹竟褪至剑格，露出霜雪般的剑脊。陆辰轻抚剑身，突然听见九祖的叹息穿越三百年风雪：
"天枢星砂洗剑骨，寒渊龙怨铸剑魂...小子，你比老夫当年强。"
冰原尽头传来晨钟般的龙吟，七根截龙桩的虚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陆辰将染血的星髓玉瓶系回腰间，忽然觉得这漫天风雪，终究压不灭一缕剑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