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择组团流浪,总要有个领头的决定方向。
德德对此嗤之以鼻,问我既然流浪,要方向做什么?
“你不懂,这叫选择!”妈妈说过,我们一生中要面临很多选择,选对了会开心好一阵,选错了没准命就没了。
德德问:“你打算怎么选?”
“你看那树的影子像不像箭头?箭头指着哪,我们就选哪。”
德德把仅剩的一只眼瞪得非常大,我猜它一定是被我的智慧所折服。
“芝麻,我觉得我不该听你的。”德德很认真地说。
我说我是智慧猫,而三哥说智慧猫是天生的猫老大,所以德德应该听我的。
德德却伸着鼻子警惕地张望一大圈,说我必须马上跟它走,不然我俩要喂狗。
空气中的确飘来一股不太友善的味道,连树上鸟儿都四散奔逃。但我不想听它的,因为大树的影子像箭头,所指的方向与德德指的正相反。
“不重要了。”德德说,“已经来不及了。”
我把黑黑的耳朵尖使劲往天上竖,听到密集的脚步声从所有方向赶过来。我蹿到尽可能高的树枝上,看见十几条气势汹汹的流浪狗将我们包围了。刚遇到德德的时候,它说它赶跑了几只流浪狗。现在被赶跑的狗子带来更多狗寻仇,领头的是一只看起来很厉害的狗老大。
狗老大的个头比德德大两圈,龇出的尖牙像钢钉闪着光。它被一群小弟簇拥着,傲慢地仰起下巴颏,命令德德给它的小弟赔不是,否则要卸掉德德一条腿,给兄弟们加个餐。
老实说,流浪狗我见多了,它们通常胆小且卑微,也就欺负我们小猫的时候厉害点。而像狗老大这么凶恶且傲慢的流浪狗我确实头回见,那狗叫声都和一般的狗不一样,吓得我差点尿出来。对面狗多势众实在不好惹,我赶紧劝德德赔不是,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德德却固执得不听劝,说赔罪是不可能赔罪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赔罪的。等主人吗等不来,守个家吗守不住,主打的就是个一事无成。现在狗老大逼着德德给手下败将舔屁眼,这件事它德德也注定做不成。
我说德德大哥,谁让你给手下败将舔屁眼了?道个歉完事了呀!
德德百忙之中抽空白了我一眼:“你小屁猫懂个蛋?那条臭狗嘴里说的赔不是,就是让老子舔那几只废狗的屁眼!”
“舔呐!犹豫啥呀?我妈妈早就教过我,狗改不了吃屎啊!你要是正好给它们舔出屎,晚饭不也解决了?咱就说,那狗屎长得不像香肠吗?”
“像香肠,你吃吗?”德德没好气地质问我。
“我不是狗我凭什么吃?”我十分睿智地反问它。
德德吵架吵不赢我,气得汪汪叫。对面的狗老大以为它敬酒不吃要动手,急忙命令小弟们收紧包围圈,所有的狗几乎同时动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识狗群围猎的场面。
狗老大一狗当先,压低身子从正面抵近德德,两个狗小弟一左一右,肩膀压得比狗老大还低,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响,齿缝间有腥臭的口水垂落地面,拉出透明的丝线来。不过,这三条狗虽然看上去凶得很,却始终与德德保持四五个身位的距离。我心里暗骂它们是“怂包”,怎知一切都是怂包的算计——流浪狗很少有人喂,捕猎觅食基本靠自己。万一受了伤、生了病失去行动能力,基本上可以宣告结束狗生了。因此正面的三条狗只是吸引德德的注意力,狗群真正的杀招其实是从德德侧后方缓慢逼近的五条狗。
为了掩护这五条阴险的狗,包围圈外侧的小狗们撒着欢地跑和叫,又吵又闹干扰德德的耳朵。
局面复杂且充满心机,好在德德也不是傻子。它低伸脑袋,露出尖牙,装出一副准备撕咬的架势,脚底下却不声不响地朝墙角退去,借助残损的矮墙挡住侧面和背后,不给狗群任何可乘之机。
包围圈越来越小,德德被彻底困在墙角。
“最后一次机会,道歉!不然杀了你!”狗老大撂下狠话,却不像刚才那般趾高气扬。
德德不说话,只狠狠地盯着狗老大。好像在德德的眼中,狗老大以外的狗压根不算狗,它随随便便就能揍一顿。
但德德小看它们了。被矮墙挡住的五只狗悄咪咪在墙根底下叠罗汉,几条狗腿踩着几颗狗头,三下两下搭成一个狗梯子,最上面的狗很快爬上墙,低着脑袋缩着屁股,冲墙角里的德德露出白森森的牙。
德德对身后的危险浑然不觉,而我在树上将一切看得分明。我大声提醒德德小心身后,可正面三狗突然狂吠,德德根本无暇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