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德德,马路边经常有火腿肠吗?
“怎么可能?”德德看我,好像在看智障:“火腿肠那东西多稀罕啊!我这辈子就吃过两回!”
“那你挺惨的。”我心想我才流浪几天啊?垃圾桶里翻到的暂且不提,光是人类供奉的火腿肠我都吃了不下四五根!哼哼,小猫果然比大狗受欢迎,喵!
“你喵什么?”德德听出我喵声里的优越感,狗脸上顿时很不满。
我没空理它的不满,接着问它那个小男孩儿是不是每天都去马路边。
德德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它说那条马路离学校不远,是小男孩儿放学回家必经之路。
“也就是说,傍晚的马路边,你和小男孩儿一定会出现,只有那半根火腿肠是偶然的。”
“好像是这样。”
“你真觉得是偶然?”
“不然呢?”德德很困惑。
“你回忆一下呗,是不是有人故意扔的火腿肠呀?”
德德闻言一愣,“我想想……好像是有人……”
“对吧!是有人故意扔的对不对!对不对?德德?你说话呀!”
讲故事的狗再次陷入沉思,听故事的猫急得上蹿下跳。
“你蹦什么?”德德问。
“我痒痒!”小猫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总是浑身上下犯痒痒,必须到处乱蹦才能缓解。
“想好了没?我快痒死了!”
“你要是安静点,我早就想好了。”
“好吧……”我憋得每根胡须都在抖,只好集中精力倾听嫩叶掉落的声音。但嫩叶落地没声音,我反而听到德德在墙角吧唧嘴,恐怕在回味火腿肠。
“真香。”德德口水流一地,果真在回味火腿肠。
“喵!”我气愤地撅起屁股,打算一泡尿滋醒它。
“想起来了!”德德猛抬头,正好看到我屁股。
我心虚地把屁股缩回来,换成猫脸正对着它。
德德说,那天傍晚的马路边不止有火腿肠、大黄狗、小男孩儿,同小男孩儿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儿,而那半根火腿肠正是小女孩儿扔下的。
“你确定?”
“确定!是肉肠,不是淀粉肠!”
我:“……”
“那女孩儿把手背在书包下,偷偷扔。”
偷偷扔?有点意思了啊!难道说,小女孩儿故意把德德引过去?
“这就不太可能了。”德德摇摇头,说两个孩子身上有相似的气息,根据它多年的经验,两人也许是姐弟或兄妹。
“怎么不可能?火腿肠不能当凶手,但扔火腿肠的必定是凶手!德德你仔细想一想,那个小女孩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概是我问得太急切,德德的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愣了好一会儿它才幽幽地对我说:“也许有吧,小男孩儿被撞飞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小女孩儿脸上残留一瞬间的笑。可那又如何呢?这些根本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倘若我的猜想为真,那便意味着德德蒙受了天大的冤屈!这冤屈不仅摧毁了它的家,还间接弄瞎了它一只眼,就连对昔日主人的全部念想,也被这份冤屈剥夺殆尽!
“其实也不完全算冤枉吧,毕竟我……”
“就是冤枉的!”我愤怒地打断德德的话。
“不重要,真的不重要。芝麻,事情早就过去了,失去的不可挽回,再计较有啥意义?”说罢,德德安然趴卧,享受此刻阳光。可是阳光之下,德德的皮毛破破烂烂满是疤,我看在眼里,好像能感觉到曾经血淋淋的痛。
它却说这些伤痛都是教训而已,只要活得够长,教训在所难免。
我脖子右拧,说那我宁愿活得不长。
“汪?”德德满脸震惊。
“你别这样瞪我,我就是不甘心!如此大的冤屈,就算你们狗能忍,我们猫绝对不能忍!”我骄傲地扬起脑袋,恨不得向世界宣布——猫猫永不背锅!
“是吗?”德德嘴角上翘,仿佛在笑,“骄傲的小猫,我问你啊,你不甘心又当如何?难道要我向那些人申冤吗?我不知道你们猫会不会说人话,反正我们狗不会。”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德德说得对。它只是一只狗,我也只是一只猫。即便是我这样的智慧猫,对于人话也只能听得懂、说不出,注定无法在人前为自己辩解一句。
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我们背上人间所有黑锅,哪怕整个世界将我们辜负。
而年长的德德早已想通这一切,于是它栖身墙角,享受灿烂暖阳。
“芝麻。”
“喵?”
“有些想法,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理解。”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