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该休息了!”
手术刀从父亲颤抖的指间滑落,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婉琼儿屏住呼吸,看着父亲僵直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定在原地。
他的眼皮剧烈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
"父亲,你该去休息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父亲的下颌突然痉挛起来,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的右手五指张开又攥紧,像是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
婉琼儿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被程序化了。
安乐小镇的人恐怕都被程序化了。
她之前就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发出一丝丝得声音,却还是会被“父亲”发现…
因为“父亲”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就会去她的房间问她有没有回来不去上课,还会在午休前去前院…
可是…
这也说不通啊!
为什么…
婉琼儿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借着这个机会,她迅速解开脚踝上的草绳。
粗粝的麻纤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
当她试图站起来时,一阵眩晕袭来—
实验室里弥漫着草药腐败的气味。
墙角的煤油灯将父亲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扭曲成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婉琼儿扶着潮湿的土墙慢慢移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突然,父亲的头猛地转向她。
尽管双眼紧闭,他的鼻翼却不断翕动,像是在嗅闻空气中的气味。
婉琼儿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这才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着干草——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墙角的陶罐里泡着某种动物的内脏,腐臭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白膜。
婉琼儿小心地抓起一把晒干的药草撒在地上,然后屏息退到阴影里。
父亲果然被声响吸引,踉跄着向陶罐走去。他的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膝盖弯曲的角度异常诡异。
趁这个机会,婉琼儿猫着腰向门口挪动。她的指尖触到了粗糙的木门板,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就在她即将推开门时,背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婉琼儿回头看见父亲踩碎了地上的陶片,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痛楚。
更可怕的是,他的头正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扭转,直直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婉婉......"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地窖......不要去地窖......"
婉琼儿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突然想起八岁那年发现的地窖——那个被父亲严令禁止靠近的地方。
"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她喃喃自语,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记忆像被撕开一道口子,那个潮湿阴暗的空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她不敢再想下去,用力推开木门,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晃得她睁不开眼。
院里的老槐树上知了在疯狂鸣叫,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踉跄着跑过院子时,婉琼儿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低头看见母亲常用的捣药杵横在草丛里,杵头沾着暗红色的污渍。不远处的井台上,晾晒的药材散落一地。
柴房的木门虚掩着,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婉琼儿认得这些符号,父亲在医书上标注危险药材时总会画上类似的标记。她的手指刚碰到门板,就听见实验室方向传来物倒地的闷响。
地窖的入口被一堆柴草刻意掩盖着。婉琼儿拨开枯枝时,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某些枝条上沾着尚未干涸的血。地窖的木盖比记忆中沉重许多,她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一股腐败的甜腥味扑面而来。借着缝隙透入的光线,婉琼儿看见地窖的土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相同的字:
"逃"
这些字迹有新有旧,最下面的已经模糊不清,最上面的还带着新鲜的木屑。
最可怕的是,所有字迹的笔画走势,都和她的笔迹一模一样。
【婉小姐,你最终还是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