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将近十个月的孕期,雪婉终于熬到了分娩,并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早已累得精疲力尽的她,看着浑身粉红的婴儿,感觉像是看见了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猫,躺在那里舞动着四肢,闭着眼睛“嘤嘤”地叫着。
雪婉躺在那里,看着身旁的女儿,一动也不想动。还是母亲上前,把蹬开了小被子的外孙女重新包裹好,抱起来,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小外孙女。
雪婉记得在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中,一到有孕妇生产的情节时,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产妇坐在床上抱着婴儿,喜极而泣的镜头。
她不知道现实中别人是不是真是那样的,不过对于她来说,基本上是跟电视剧中的情节完全相反的。
她看了两眼自己的女儿,由于几个小时的生产,早已耗尽了她身上最后的一点儿力气,她是真的碰都不想碰一下女儿了!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后,随着她的体力的恢复,她渐渐地开始喜欢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回到家里后,她更是要忙前忙后地照顾女儿,不想却被母亲拦住了。母亲要她躺在床上,除了去上厕所和给女儿喂奶外,什么都不让她做,说是要让她坐月子。
就这样在床上过了几天后,雪婉实在受不了了,便经常趁母亲在外面忙活时,偷偷地溜下床来。
她还会趁母亲出门去买东西时,给冰莹打电话,又是抱怨母亲逼着她坐月子,又是向闺蜜请教如何带孩子,等等。
至于丈夫,他最近辞去了在外贸局的工作,跟几个同学合伙,开了一家外贸公司,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有时候搞得太晚了连家都不回了,就住在外面了。
雪婉的婆婆和公公,看到孙女生下来了,儿子和媳妇不但没有将孩子送人,还如儿媳妇所说自己抚养起来了,自然就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个孙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除了孩子刚出生时,被儿子拖着去医院露了一次面,就再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孙女了。
对雪婉来说,丈夫没那么重要,婆婆和公公更是无所谓了。反正她是住在自己的家里,有父母亲和女儿在一起生活,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一晃,女儿绮姿已经四岁了,而且长得越来越像妈妈了。
雪婉把女儿跟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相对比,看起来简直就是自己小时候的翻版。
不过女儿的性格却与自己截然相反。雪婉本人性情温和,是父母和邻里眼中的“乖女儿”。而绮姿却生性活泼好动,很是调皮,遇到事情还总要问个为什么,不那么容易就听大人的话。
加上姥姥、姥爷和妈妈都把她当作宝贝,在家里几乎被宠上了天。
洪武与同学合开的公司,生意慢慢地做大了,不仅国内的客户在不断增加,还有海外的潜在客户也开始与他们接洽了。
他几乎整天在外面跑生意,在家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根本也没时间管女儿。
家里有什么事儿,妻子、丈母娘和老丈人一起都给解决了,他反倒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了,或者说更像一个“客人”了。
他感觉到自己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了,便不时地跟妻子抱怨。时间久了,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了,还不时地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不休。
他前段时间第一次出国,去新加坡呆了两天,回来后好像整个人都变了。用丈母娘的话说,就是“出了趟国没几天,别的没学会,每天换衬衣却学会了!”
李淑兰的抱怨是有道理的,那个时候的国人,哪里有天天换衬衣的? 更何况,家里洗衣服的活儿,基本都由她包揽了,看着女婿这样“讲究”,自然心里不爽了。
爸爸经常不在家,小绮姿也不在乎,反正家里有妈妈,姥姥和姥爷,有没有爸爸在,对她来说真的是无所谓了。
这一天晚上吃完晚饭,收拾完碗筷,雪婉跟女儿坐在餐桌边,陪着她做作业。
幼儿园的作业,就是在老师发的画册书上,给里面的故事中的人物和背景,都涂上各种颜色。小绮姿一边不时地换着不同颜色的蜡笔涂抹着,一边嘴里还不停地跟妈妈聊着天。
“妈妈,今天……在幼儿园,老师……又说我了。”小绮姿从蜡笔盒子里抽出一支蜡笔,在画册上涂着说。
“老师为什么说你呀?”雪婉平静地问道。女儿在幼儿园里调皮,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她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因为……我上课说话呗……”小绮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手还在画册上涂着。
“谁让你上课说话了?”雪婉反问道。“你上课说话,老师不说你说谁呀?”
“她不让我说……她自己……叭叭地老说。”小绮姿手里抱着蜡笔盒子,抬起头来,一边从里面抽蜡笔,一边继续抱怨道。
听女儿这么一说,雪婉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过了,她又对女儿道:“ 她是老师,要给你们上课,她不说话怎么教你们呀?”
“她……她说得太多了,上课说,下课还说 ……”小绮姿继续画着,还继续说着。
“她是老师嘛,老师在学校就是老大,你们小孩儿都要听老师的。”雪婉开导女儿道。
“她……她今天……还让我回答问题了……”小绮姿继续边涂边说着。
“你都答对了吗?”雪婉看着女儿,好奇地问道。
“我说……老师,你说的我都没记住,你问我干嘛呀?”小绮姿仍然埋着头涂着画册,口中还在不停地说着。
雪婉听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洗完了碗筷、收拾好了厨房的李淑兰,也过来看外孙女做作业了。她夸了一会儿小绮姿,又跟雪婉聊了一会儿天,就先去洗洗睡下了。
看看天已经不早了,雪婉便招呼女儿把作业收起来,该去睡觉了。可是小绮姿正涂得起劲儿,不肯去睡觉,雪婉也不想逼着她去,跟她说好了再涂一页,便该去睡觉了。
好不容易等女儿涂完了,雪婉这才帮着她把东西收拾好。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原来是丈夫回来了。
杨洪武一进门,看见妻子和女儿还在,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浑身散发着酒气。雪婉一看就知道,这是又在外面应酬去了。
往常他回家时,基本上女儿早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洪武根本就见不到女儿。
这次无意间看到了女儿,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便走过来要抱抱女儿,还想亲一口,却没想到遭到了女儿的拒绝。
小绮姿一边用手扒拉开爸爸伸过来的手,一边皱着眉头,苦着脸叫着:“不要碰我,你的嘴……好臭!”
洪武哪管这些,笑嘻嘻地嘟嘟着嘴,伸过头来要亲女儿。小绮姿拼命地挥着小手,一副厌恶的样子,却没想到她那挥舞着的小手“啪啪”两声,正打在洪武那伸过来的脸上。
洪武立刻大怒,左手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一转,小绮姿的身体一下子被转了过去。他伸右手在女儿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两巴掌,吼道:“没大……没小的……竟然敢打……爸爸?”
小绮姿挨了打,“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叫着:“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人……哇哇……”
雪婉本来在收东西,看到丈夫回来了,要跟女儿抱一抱,也没在意。没想到就在她转身之间,事情急转直下,一下子就闹成了无法收拾的局面了。
她急转身看到丈夫挨了女儿一巴掌,接着女儿又被丈夫揍了两巴掌,便急忙跑过去,抱起女儿来,边哄着女儿,边埋怨丈夫不应该打她。
“她……她先打我的…… 你没……看见吗?”丈夫吹胡子,瞪眼睛,满嘴酒气地喷了过来。
“她根本不是要打你的,她挥着手不让你过去,你自己把脸伸过去的,怎么能怪绮姿呢?”雪婉反驳道。
“好,好,好,都是……让你们给惯的……”丈夫大吼道。“你们……看不起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哪儿有这事儿? 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雪婉也生气了, 她抱着女儿转身就走,径直走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了。
“好,好,好,这……不是……我的家,我走!”丈夫吼叫着,转身甩掉了拖鞋,走到门口,两只脚插进皮鞋里,在地上拖蹭着,推开大门就走了。
正在这时,李淑兰从屋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洪武,洪武!别走呀。”
可是当她来到门口,打开门向外面看时,却发现女婿早已经不见了,只听见下楼的脚步声,伴随着鞋底蹭着地面的“呲呲”声,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