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殇 9
三个月后，我终于把冥狼天心诀和冥狼剑神谱的武功全部学完。
那一天圆月当空，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在我身体内涌动，我忍不住仰天长啸，声响震动着整个山谷。冥狼神功的威力远远出于我的想像。我的啸声是豪情的发泄，也是无言的挑衅。
银狐从圆月中飘然而下，银白面具下的眼神闪烁着凛冽的杀气，沾着月光的剑锋从天而降。
他终于主动发起攻击！
举剑迎上，两剑相碰痛快的鸣叫声不绝于耳。两人如鬼魅般在夜色中左右穿插，各自身影在月光下忽隐忽现，轻灵飘逸。剑气纵横，无数石块被斩裂击碎，尘土飞扬遮天盖地。刚与柔泾渭分明而又相互交融。
剑的鸣叫终于停下，夜风柔柔吹过，烟尘渐散。两柄剑缺口密布，这一次我们打成平手，我们都知道，再这样打下去结局还是一样。他扔给我一块布，然后转身跃起，几个起落便从我视线中消失。
那是挑战书！一个月之后在五年一次比武大赛的赛场上与我一决生死。
“云，你说银狐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或者他想在世人面前将你杀死，杀一儆百借以恐吓整个武林。你会接受他的挑战吗？”
“当然。任何要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你们师出同门，为何银狐要对你狠下毒手，你不是只盗取了秘笈么，需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已经背叛了我的师门。我的师父——同时也是我的义父——圣龙殿的主人已经被我杀了。他阻止我带走两份秘笈，同时想进一步控制我。我一时气愤就把他杀死了。他虽是我师父，却没给过我什么恩情，一直以来我只是他的奴隶。他一直尝试着扭曲我的灵魂，让我成为他的杀人工具。杀死他的那一刻我没有感到丝毫难过，反而觉得解脱。银狐是他最忠心的杀人工具，银狐没有感情，甚至没有自己的灵魂，他的一生就是无休止的杀戮。如果你能把他杀死，也算是成全他解脱。”
过几天之后我和云潮准备启程上路。临行前，雁前辈提醒我们要留意一路上圣龙殿门人的追杀。他告诉我们，圣龙殿已经有了新的主人，那个人几十年前是圣龙殿的长老陆青。当年他企图夺取冥狼天心诀和冥狼剑神谱而发动叛变，叛变失败之后就失踪了。得知圣龙殿的主人被杀，他立刻联系旧时亲信再一次发动叛变当上了圣龙殿的新主人。这一次叛变非常顺利，因为圣龙殿的元老中有很多是他的忠心旧部。陆青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而且心狠手辣，他一直想得到圣龙殿的两部秘笈。雁前辈要我们一路上尽量小心，不要让圣龙殿的人发现我们，否则我们会遇到很多麻烦。
银狐发出挑战书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但是人们都不知道是谁接受了银狐的挑战。于是很多种说法出现了，有的说是燕鸣剑，他被斩掉右臂之后苦练左臂剑，剑法一日千里功力直逼银狐；也有人说是五十年前的大侠宫灵飞重出江湖；更有甚者，说是银狐的情人无法忍受银狐拈花惹草，因爱成恨想杀死银狐。这场决战吸引了很多人前往观看，有人想看燕鸣剑的左臂剑法，有人想一睹大侠宫灵飞的风采，也有人想看看银狐的情人究竟长得怎样。
这是第三次踏入这个比武赛场。每一次踏入都有不同的感觉。从少年轻狂走到一身沧桑，兜一个圈再重游故地，心境已平静怡然。
围观的人已经把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都在紧张地等待着。圆月从地平线升起的一瞬，人群爆发了压抑已久的情绪，他们高声欢呼。月出之时，也是银狐出现之时。想起上次和银狐的对战，我不禁皱皱眉头，这个擂台并不适合我和银狐对战，太小，围观的人很容易受伤。
我跳上擂台对着人群叫喊，叫他们赶快离开，打斗起来他们很容易被杀死。人群中传出不耐烦的声音：“哪来的小鬼？赶快走开！别妨碍我们看大美人和银狐！”任我怎样解释，没有人相信我就是和银狐对战的人，因为我并不符合三种说法中的任何一种。
忽然有人大叫起来：“快看，是他！二万两！”听这些口吻他们应该是杀手。这时候断剑门的人也发现我了，两帮人都拔出剑准备冲上擂台，场面一片混乱。这样的情况是我始料不及的，本来我想蒙着面出战的，但云潮不同意，她要我以凌月枫的真面目光明正大地战胜银狐。
“谁敢对未来武林盟主无礼！”忽然空中传来洪亮的声音，把整个赛场的杂乱人声全部压了下去。赛场上的人几乎都是江湖中人，当然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内力必定深厚无比，一时间偌大的赛场鸦雀无声。空中飘下一个人，雪发童颜，是师父！
师父对着众人说：“他是老夫的徒弟凌月枫，得到老夫真传功力更胜于我。老夫认为他绝对有资格与银狐对战。谁若不服可与老夫较量一番，如果老夫落败，那么小徒的武艺可值得怀疑，小徒立刻退下擂台。哪位英雄愿意上台和老夫切磋切磋？”
那些原先蠢蠢欲动人迎着师父的目光全部都低下头，没有人敢上场。师父走到我面前，仍是我熟悉的慈爱的脸容。
“枫儿，对不起，当日是为师做得太过份了。见到你弃暗投明，冒着生命危险为武林除害，为师真的很欣慰。无论结果如何，你永远是老夫引以为荣的好徒弟。”
“师父！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忍不住两眼泪汪汪。
忽然人群中再次沸腾起来，我知道我的对手已经来到。他的出现让美丽的满月蒙上诡异的气氛。
“枫儿，去吧。”
“师父，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逍遥谷的一战再次上演，飞沙走石变换人间。那些围在擂台边的人立刻逃命般地往后退。激战震撼着人们的感官，禁锢着他们的呼吸，紧锁着他们的视线，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他们呆呆地看着难以想象的决战，冥狼神功对战冥狼神功！
明月当空。我们的打斗好像持续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但这一战一定要分出胜负，为了我最爱的人，为了我最敬重的师父的荣誉，我一定要杀死银狐，哪怕同归于尽。
一声脆响，银狐的剑被劲力震得粉碎，碎片如划过天际的流星散落四周。
我的剑锋正向银狐刺去！
该结束了，银狐！就用你的死亡开启我的新生！那一刻时间仿佛停住了，我从他面具下的眼睛中见到了一丝情感涌动，是惊慌。
剑尖没有刺中他，他双手夹住剑身，身体不可思议地凭空从我的头顶翻过，瞬间就闪到我身后。同时响起剑锋刺过身体的声音，猛回过头，我见到他被剑刺中了，而用剑刺他的人，居然是，师父？！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凌厉的掌风迎面逼近，重重的一掌打在我额头上。
我和银狐都躺着地上不能动弹。我的额头流着血，晕眩的感觉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而银狐的胸口和面具下都涌出鲜血，看来他受的伤比我还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刚才银狐不是闪到我身后，师父的剑岂不早把我刺死？银狐刚才是救我？那么，师父要杀我？！
“师父，为什么？”
师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仰天大笑。
“老夫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刻！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人是我的敌手，武林将完全由我主宰！”
“你？你不是我师父，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师父，一直是你最敬重的师父！而你不过是我一只棋子，一只乖巧的棋子，没有你或许我的目标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实现，不枉老夫当初把你从海中救上来。”
“你究竟是谁！？”
师父的眼神变得很陌生，冰冷如霜，“老夫原名并不是风舞林，而是陆青！”
“你就是圣龙殿的新主人陆青？！”
“看来雁天翔那家伙告诉了你们不少事情。三十年前正值圣龙殿与武林开战，我准备趁机夺取主人之位，可惜那一次并没有成功。逃离圣龙殿之后，为了摆脱圣龙殿的追杀，我杀死了真正的风舞林，用他的脸皮造了这么一张人皮面具。我用风舞林这个身份活了三十年，戴着这面具三十年，老夫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今天，我再也不用戴这丑陋的面具了！”
他往脸上用力一扯，果然撕下一个面具。而他的真面目竟是那么狰狞，充满杀气。这些年来，对我微笑的竟是这样一个人？！
“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就是你多年教导我的正义？！”
“正义？老夫伟大的理想就是唯一的正义！老夫一生梦想就是主宰武林，不管以谁的身份，也不惜牺牲一切。我私自将冰河许配给燕鸣剑就是为了辅助他以后成为武林盟主，只要他成为盟主，我随时可以将他的盟主之位夺得。必要时候我还可以重施故技，将他杀死用他的脸皮做成面具，用燕鸣剑的身份统治武林。但是你们打破了我的计划，你们斩了燕鸣剑的手臂让他成为废人。当时我恨不得把你杀死，但我忍住了，因为我看到了另一个希望。那个小姑娘斩下燕鸣剑的手臂所用的剑招就是冥狼剑法，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圣龙殿的少主人，因为冥狼剑法向来只传给未来的主人。我看得出她对你有意思，所以我没有杀你，而是把你的武功废掉。为了救你，她一定会去偷冥狼天心诀和冥狼剑神谱，到时候我再找你要就行，我知道我的好徒弟是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可没想到，她居然杀了圣龙殿的主人，也给了我机会当上新主人。现在，我只要杀死会冥狼神功的人就行，两本秘笈已经不再重要，只要你们都死了，这世上我再无敌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直接杀死银狐，反而要银狐助我修炼冥狼神功？”
“或许刚才我下手太重把你打傻了吧。我说过的，冥狼剑法只传给未来的主人。上一任主人被杀之后这世上会冥狼剑法的还有谁？你身边的银狐还能是谁？”
什么？我不顾一切地爬到银狐身边，摘下他的面具。眼前的一幕让我无比痛苦，我日日夜夜渴望着要杀死的人竟然是我最爱的人，云潮。她说不出话，只是勉强地睁开眼睛望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