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姜跳入水中,在慢慢下沉,口鼻中不断冒出一串串气泡,像是水开出的花,但随着桃姜的下沉,冒出的气泡越来越少,桃姜也感觉到越来越强的窒息感,当最后几个零星的气泡从口里吐出,冉冉升起,升上水面时,桃姜觉得窒闷不已,头昏脑胀,死亡的脚步声在脑海里回荡,在本能的反应下,她开始挣扎,挥动着手脚,想要从水里逃离,想要游出水面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然而在这样的时候,她看了眼水底,看到了被河童紧紧扯住身子一动不动、面容安详的小康。
小康的身形伸展着,像是一尊沉在河底的人俑。
看到那样的小康,桃姜放弃了求生的希望,她不再向上游动,而是调转身子,向着小康的方向游去,这段距离并不是很长,可是对于已经无法呼吸的桃姜来说显得有些遥远,力不能及,随着小康的面容愈来愈清晰呈现在眼前,桃姜游动的速度逐渐变慢,在几乎还有一尺之遥的地方桃姜意识模糊,失去了力气,停了下来。她面容苍白,保持游动的身形,向小康伸出了双手,仿佛采珍珠的采珠女将手伸向河底珍藏明珠的河蚌。
河童见桃姜也死在水中,认为这场较量胜负已分,可以带着小康和桃姜的尸体去交差了,然而谨慎的河童没有马上行动,又静静等待了片刻,才拖着小康游向桃姜,自言自语道:“你们怎么也想不到会被水淹死的,而这所谓的河水不过是千寻楼里的积水。”
这些话变成一串气泡浮了上去。
河童说过,抓住桃姜的手,然而此时桃姜忽然睁开了眼睛,手腕翻转时,却紧紧抓住了河童,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抓住河童的肩膀。
然后桃姜身上生发出许多桃树枝,桃树枝上还有许多花朵和花苞,像藤蔓般涌向了河童,将之团团包裹起来,像是不可挣脱的桎梏。河童刚刚还是洋洋得意的获胜者,一瞬间变成了俘虏,这让河童非常沮丧,也很困惑,困惑刚刚明明看到桃姜已经被水淹死,怎么忽然又活了?更加困惑的是从桃姜身上生出的桃树枝来看,她也是妖呀,但之前她不都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子吗?
桃姜没有给河童多少困惑的时间,从河童手里抢过小康,一手拉着,然后以一根桃树枝作为绳索,牵引着被桃树枝困住的河童,然后身子四周出现很多桃花,桃花变成很大的圆球状,如气泡般将他们包裹,隔断了河水,桃姜带着小康和河童像出水大鱼般冲向了水面。
在冲出水面的时候,桃姜身上的妖力化解了河童设下的瘴,因而他们再次出现在满是积水的千寻楼厅堂,桃姜一手抓住桃枝绳索,却转身抱住委顿下去的小康。
秋练走过来:“桃姜,你们顺利出来,还抓住河童,这次较量已经赢了,可是小康他?”
“他被河童拖入水底,淹死了。”桃姜的话语里流露着悲伤,然后将小康缓缓平放在地上,自己半跪在旁边,“他死了。”
重明、肩膀上停着墨精的落落、衣雪、姚应梅、慕容玉香和施飞云等都围拢过来,议论纷纭:“落入水底,无法呼吸到空气,会引起窒息,若是普通人基本上有死无生,可小康是当康呀,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水给淹死,这不仅是小看他,也是与理不符的。当康又称牙豚,而豚属生灵都有很好的耐水性,虽然不能像鱼那样,也是可以在水里生存一定时间的。”
“所以,小康他并没有死?”桃姜脸上出现惊喜之色,同时也有点犹豫。
“他没有死。”秋练道,“他估计是喝下很多的水,昏迷过去,只要想办法让他把水吐出来,就会没事。”
被桃树枝困住的河童则道:“他被水淹,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妄想救他,还是早点准备棺木,让他入土为安。”
施飞云走近,在河童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你这个阶下囚给我闭嘴,不许乱说话,否则让你回不了东瀛。”
“不说就不说。”河童也算识时务,默不做声了。
施飞云转向桃姜道:“还是快点救小康,耽搁久了只怕真会出事。”
桃姜笃定了信念:“嗯,先救小康。”
桃姜开始给小康按压胸口,经过数次按压后,小康吐出了喝下的河水,人也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大家,又望向桃姜,说道:“我还能看到你们,还能看到桃姜,说明我没有死,可是我明明被河童拖入水底,无法呼吸,死在了水底,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若是还继续待在水底,那肯定是要死的,幸运的是桃姜把你救了出来。”秋练道,“是桃姜救了你!”
桃姜脸色红红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康。
小康道:“可是桃姜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怎么能平安地潜入水底,又怎么能把我从河童手里救出来?”
施飞云道:“桃姜可厉害了,不仅把你救出来,还把河童捉住了。不信,你看。”把被困住的河童拉到小康面前。
秋练则对小康道:“其实,你还不是很了解桃姜,她可不是普通女孩,而是桃妖,你看看这厅堂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小康的目光在厅堂里掠过。
他看到地面上有积水,有落花,可是积水和落花之间居然出现了一株株很小的桃树,桃树不满半尺,上面开满鲜艳的桃花,宛如厅堂瞬间变成了《桃花源记》里记载的桃花源,不仅如此,就连厅堂的厨房处、圆桌边和药柜附近以及犄角旮旯的地方也都长出了桃树,桃树开满桃花。厅堂里瑰丽的场景不是别人幻化出来的,在桃姜、小康以及河童飞出河面之前也没有出现,只是刚刚呈现出来,它是桃姜妖力的一次不经意的外显,毕竟桃姜才找到真实的自己,唤醒了妖力,这新生又旺盛的妖力自然带来额外的惊喜。
小康看看粉面含羞的桃姜,满脸喜色的众人,以及被困在桃树枝里的河童,事情再明显不过,他平时疼惜不已、被他精心守护的平凡人类女孩子竟然一点也不平凡,居然是桃妖,也怪不得她的名字叫桃姜。
“桃姜,你真的是桃妖吗?”虽然已经相信,但还是要桃姜亲口承认,这样就和劫后余生或者遇到大好事的人往往要掐一下自己是相同的道理。
桃姜俏皮道:“怎么,你不希望我是妖?”
“没有,没有。”小康道,“你变得强大,我也更加放心,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还能罩着我,真的很不错。”
桃姜道:“你以前始终都在保护我,以后换我罩着你,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以后就当你的小弟。”小康话题一转,又道,“桃姜,你是怎么找回自己的?怎么觉醒身体里的妖力的?”
秋练、施飞云和衣雪等也很好奇此事,纷纷问道:“就是啊,是怎么让体内的妖力觉醒的?你肯定是在那生死存亡的关头想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吧?”
桃姜把小康扶起来,紧紧挽着他的手,对大家说道:“是的,在水中因为无法呼吸,我失去了意识,距离死亡很近,可是在那最后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个画面,画面里是一座山,山上是开满桃花的桃树,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坐在桃树枝上,手里拿着枝桃花,哼唱着歌谣,而在树下则是对年轻的夫妇,那夫妇就是小姑娘的父母。”
“桃姜,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秋练道。
桃姜点头:“就是我。 那段记忆原本是活生生的,可是却不在我的脑海,其实更确切地说是我主动遗忘了那段往事,因为往事太过痛苦。”
“发生了很不好的事?”小康想到桃姜瘫痪在床的父亲,以及死去的母亲,才明白过来,“你们一家都是桃妖,原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片山上,可是后来,你们遇到了很大的灾难。”
桃姜道:“是虫族,它们侵入那座山,毁掉了整座山上的桃树,而我父亲和母亲为了保护我,面对了整个虫族。”
桃姜要把故事讲出来,河童却突然道:“你们已经赢了,能不能把我放了?”
雨侍小僧道:“河童已输,我也没有办法赢你们两位,这局较量是你们赢了,先把河童还给我们,然后你们再慢慢说话行不行?”
“他差点害死我和小康,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把他放掉。”桃姜通过大家让开的空间看向雨侍小僧,“你们想的太美了。”
河童道:“那你想怎么样?”
“先让你吃些苦头,等我讲完了我所经历的人再放你回去。”桃姜接着讲述了曾经被遗忘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