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的主导是陶如薇和卫光,两方都心甘情愿下,重明等人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回到原来所站之处。
陶如薇和卫光的较量是在寂然无声中开始的,在场之人感受到他们的静默,也感受到一丝萧杀气息的变化,都很自觉向后退了退(重明、秋练、姚应梅他们站立不动),留出厅堂中间更多的空白地方,然后,陶如薇敛心静气,不动如松,双手合掌,念念有词,胸腹处呈现如愿的影像,淡淡的白色光华向外倾斜而出。
“那我过去了。”卫光表现的很平淡自然,徐徐迈起步子,朝着陶如薇走去,就如同走向自己的妹妹。
刚刚不久,陶如薇和陈眉进行了一番的较量,现在看来,诸多情形也是大多相似,但这是旁观者所能看到的,真正的不同来自于陶如薇的感受。
在卫光刚刚和白色的光华接触,陶如薇就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这种力量的促使下,她眼前闪过些岁月的光,浮光掠影之中,走向了某个熟悉的地方,那是以前自家的后院,后院里突然出现一棵梨树,梨树开满白色的花。陶如薇对眼前突兀出现的梨树很困惑,这个时候,她看到如愿从自己的身体里跑出来,走到树下,仰头望着满树的梨花,如愿发出惊叹:“花是很漂亮,可树上挂着的两个人就有点恐怖,不合时宜。”
“如愿,你看到了什么?”陶如薇说过,走过去,双手抓住如愿的肩膀,抬眼往梨树上看。
如愿道:“树枝上挂着两个死人,其中一个我认识,就是你的后母樊静,还有个女子,面容和你很像。”
“我怎么看不到?”陶如薇焦躁不安。
“你把眼睛揉一揉,就能看见了。”如愿道。
陶如薇按照如愿说的揉了揉眼睛,又低垂着头望着地面片刻,才终于缓缓抬头,看向梨树的树枝,在那一刻,她果然看到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一个是后母樊静,一个则是她的亲生母亲,都穿着松松垮垮的裙衫,双眼紧闭,被麻绳系着,随风摆动,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好像两个断线的风筝。陶如薇知道,她的后母和亲生母亲都已经死去,现在以如此形貌出现,无异于是鬼魂。
纵然是鬼魂,陶如薇也要解救她们,然而在她准备爬上树拯救她们时,她看到了卫光,卫光道:“你要救下亲生母亲和后母的魂魄吗?很简单,只要答应我的条件,你的目的就能实现。”
“什么条件?”陶如薇问。
卫光道:“把你们两个挂在树上,你后母和亲生母亲的魂魄自然就能获得自由,否则,她们将永远这样被挂在梨树上。”
“我······”陶如薇在思索着。
如愿拉拉陶如薇的衣角:“怎么知道是你后母和亲生母亲的魂魄,若是他的诡计,我们不就上当了。先要他给出证明。”
陶如薇点头,对卫光道:“是的,需要你证明。”
卫光已经听到陶如薇和如愿的对话,微微一笑,说道:“陶如薇,你不信的话可以去喊她们,同时也能问她们私密的问题,看她们知不知道?”
陶如薇闻言,仰起头,口里轻轻喊着:“母亲,后母,是你们吗?”
她们睁开眼,回应着:“是我们,如薇。”
“我现在要确认你们的身份,有两个问题需要询问,请你们一一作答。”陶如薇道,“母亲,你可知我今年的年龄?”
陶如薇生母的魂魄答:“你虽然个子小,可已不是个女孩子,今年芳龄已经二十五。”
陶如薇点头,又对樊静的魂魄道:“后母,你可知道我身上的紫色衣服来历?”
樊静的魂魄答:“是一只叫阿紫的狐狸送你的。”
“你们回答的都对,是我不在人世的亲人。”陶如薇答,“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获得自由。”
如愿对陶如薇道:“确定身份了吗?”
“是的。”陶如薇道,“我要救她们。”
“若是救她们,就需要我们两个死,你可想好了吗?”如愿不无心痛。
“我要救生母和后母的魂魄,却连累了你,真抱歉!”陶如薇难过不已。
“自从附在你身上的那刻我就已经做好和你同生同死的准备,我没有遗憾和后悔。”如愿视死如归。
陶如薇没有说话,把如愿紧紧抱入怀里。
卫光问陶如薇:“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们已经准备好,要救后母和生母的魂魄!”陶如薇道,“用我们两个来交换。”
“成交!”卫光伸手一挥,陶如薇生母和后母的魂魄就轻飘飘落到地上,与此同时,卫光手里多出两根麻绳,他用麻绳套在陶如薇和如愿的脖子上,将她们吊了起来。
陶如薇和如愿在树上挣扎,而刚刚获救的陶如薇生母和后母的魂魄变成了两个耄耋妖。
······
陶如薇和如愿皆在使用意念之力,可惜她们两个的意念之力加在一起还远远不如卫光意念的强大,但见白色的光华虽然笼罩了几乎整个厅堂,但卫光却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走到陶如薇面前,轻轻在她脸颊上触碰了一下,在与陈眉交手时,陈眉走到陶如薇面前就被控制住心神,但卫光丝毫不受影响。
意念之力是把双刃剑,控制不住对方,那么自身就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陶如薇和如愿皆被卫光的意念之力所控住,被麻绳拴住脖子,吊在树上,用力挣扎,而在厅堂之上所表现出的情形就是两个用手去掰扯,掰扯那根看不见的麻绳。陶如薇仰着头,双手忙乱,表情痛苦,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如愿也在挣扎,不过她马上看了眼陶如薇,将手里的荷花扔出去。
荷花飞出陶如薇的身体,兜兜转转,落在陶如薇的脖颈处,就是在那时,陶如薇和如愿身上的白色光华完全消失,如愿隐没形体,陶如薇则像是突然从高处坠落似地跌倒在地面。
白色光华消失,意味着陶如薇和卫光的比试结束,重明、秋练、落落、衣雪、墨精和姚应梅冲上去,扶起陶如薇,关切询问道:“你没事吧?没事吧!”
“我没有事,可是如愿她很危险。”陶如薇急切地看向重明等人,“快救如愿,快救她。”
“如愿她怎么了?”秋练问道,“别急,慢慢说。”
陶如薇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和如愿使用意念之力对抗卫光,没想到他太强大,我们被反噬,我看到了生母和后母的魂魄,想要把她们从树上救下来,就答应卫光的条件,用我们两个的性命去换。我和如愿都被麻绳吊在树上,眼看着要死,如愿把手里的莲花扔向我,莲花斩断了我脖颈上的麻绳。如愿把生的机会给了我,我对不起她。”
“别急,我们这里有慕容神医,善能医鬼度仙。有慕容玉香在,如愿就还有得救。”秋练、姚应梅安慰道。
慕容玉香闻言奔了过来。
陶如薇见了慕容玉香,突然抓住她的双手,跪倒下去:“慕容神医,求你救救如愿,只要能救她,哪怕拿出我的性命我也无怨无悔。”
“我会尽自己所能救她。”慕容玉香扶住她,答应道,“如愿在哪里?还在你的身体里吗?”
陶如薇半跪在那里,直起身子,轻轻触碰肚腹:“她还在里面,我现在喊她出来。”
陶如薇轻轻呼唤两声,如愿显出形体,还是以往的形象,不过手里没有荷花,而且浑身不仅白灼灼的,还透明如蝉翼。透明如斯,是生命流逝许多的象征。
如愿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身躯透明如水,她微微一笑,说道:“我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陶如薇眼泪汪汪:“我们相依为伴很久,我不要你离开我!”
“不要离开大家。”秋练和姚应梅不舍道。
“可我确实要走了。”如愿保持微笑,豁达达观,“你看,慕容神医在给我把脉,可惜很不巧,我现在只残存很少的生命之力,都无法化出实体,只能呈现出透明的状态,没有脉搏可触摸。虽然始终在如薇的身体里,可我也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家的存在,感受到那些友谊,我现在已经尽到最后一点守护如薇的责任,所以,我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了。”
重明、秋练、落落、衣雪、墨精、姚应梅和陶如薇都道:“你可是妖,是能够让人心愿实现的妖,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会留在我们身边,见证那件大事的完成。”
此刻,他们把希望都放在慕容玉香身上,转向她说道:“慕容神医,你能救下如愿吗?”
慕容玉香右手掌心凝聚妖力,以妖力使如愿的右手呈现出实体,可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随着慕容玉香妖力的不再持续,如愿呈现出实体的手腕再度慢慢虚化。
慕容玉香摸不到如愿的脉搏,眼望着如愿一点点流逝的躯体,痛苦地说道:“我救不了她,很抱歉!”
“神医也不能医死人,这是很正常的事。”如愿道,“妖生在世,就是断舍离,我们都要看透。现在要走了,你们可不要以这样的脸色面对我,请给我一个微笑。”
如愿的身体逐渐虚化,慢慢从众人眼前走开,在千寻楼的厅堂上蹦蹦跳跳而去,边走边回头看向陶如薇和重明等人。
陶如薇追上去,用手去拉,可如愿的身子是虚影,哪里抓得住,不过抓了把秋日的风和流光而已。
“如愿,别离开我!”陶如薇声嘶力竭。
“我该走了,自然就要走的,不能多留。”如愿停在厅堂门口,“让我记住你们的笑容。”
陶如薇落泪,同时尽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算作是彼此好聚好散。
重明、秋练、落落、衣雪、姚应梅、慕容玉香和墨精也知道是最后一面,强颜欢笑,目送如愿,如愿给了大家温馨的一瞥,身子慢慢消失,碎成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