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觉得这些陶片是给我们看的。既然历史上的眠水圣山从未发生过这些事,那么“歌舞者”的目标一定是我们。我们的出现,应该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它想做的事。”
“那这些陶片又是?”
蕞用衣布擦了擦手上的石榴汁,选出第一张陶片说:“这张陶片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要将不属于你们的一切夺走,什么东西不属于你们呢?我想是装着神...是那个匣子吧?”
“怎么可能?!”慕容怒气冲冲地说,“匣子本来就是属于眠水圣山的东西啊!”
“不,你忘了吗?曾经的眠水山荒凉死寂,直到匣子的出现才让这里变成人间天堂。”
“你怎么...知道?”她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蕞淡淡的笑了笑,接着读道:“不知疲倦的歌舞者,要怎样令它停下脚步?啊,你们不能理解的是这个地方吧?”两人点点头,他便把第二张陶片移了过来,“肉体的消亡不能让歌舞者停止跳跃,灵魂的毁灭不能让歌舞者停止高歌,才华耗尽还是久久不肯离去...嗯~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它似乎有未尽的执念,想向世人展示些什么。”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好。”蕞又将目光对准到第三张陶片上,“现实、恶语,囚禁你我的牢笼,经历挫骨扬灰的痛苦...又强调了一遍“才华”,唉?这一张是不是有点像在倾诉它的内心?”
“倾诉...”茶姐低声琢磨着,觉得有理,不过随之又有疑问:“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感觉奇怪,这三张陶片跟它想要毁掉眠水有什么联系呢?”
“唉,我也想不到。”蕞叹口气,两手一摊略显无奈,“毕竟你们拿来的陶片还是太少了。”
“我早说了!”慕容闻言立刻把他给揪了起来,同时嘴里嚷嚷道:“那,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去找更多陶片!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这个弄明白!”
“不用这么着急的,现在天太晚了,黑灯瞎火的找这么小的东西不容易的。”
“可是时间不够了啊!”
“时间?”
“蕞,后天,在后天就是族长传给慕容匣子的日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蕞若有所思的咬了一口石榴,这次总算学会吐籽了,“没关系,明天再去吧,不是还有一天吗?”
“可是!”
“放心吧,这次你不是一个人了,有我们在。”
“这次...是什么,意思?”
“让我再好好想想。”蕞抹了抹嘴,转头看向茶姐问:“神卷呢?它有反应吗?”
经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还有神卷这回事,于是把羊皮纸摊开摆放在地上,“我正想说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很多事情已经将未来改变了啊,为什么它还是空白一片,我们也没受到影响?!”
“这个啊,其实与你之前想的差不多,只要神卷知晓的最终的结局没有改变,那么它就能把所有的过程纠正。眠水圣山的结局是......我能说吗?”
“她已经知道了。”
“是毁灭。也就是说,你们迄今为止所做的所有事,都不会影响到眠水圣山毁灭的结局,只有你做出足以改变这个结局的事,它才会给你提示。”
“我们能改变它吗?”茶姐莫名紧张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之前说过,神卷有一次改变过去的机会,我想利用它!”蕞微微一愣,见两人的目光里充满恳切,都希望能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这个...我目前还无法确定被牵扯到的人会有怎样的结局,你们真的要这么做?”
“当然!”慕容不假思索的说,茶姐也点点头,“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我没办法袖手旁观。我想只要这里没有被毁掉,所有的一切都还存在着,有什么样的结局都不算差吧?”
“嗯,好吧,前提是得先找到“歌舞者”的位置。要么让它停手,要么把它杀掉,这就是改变结局的最好办法。我个人觉得让它停止毁掉眠水圣山的想法是最可靠的,毕竟它留给我们的陶片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是我们的出现才让它有了沟通的欲望。”
二人闻言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好,那就再等一天,等天亮我们就回果园,去寻找更多陶片,再把歌舞者找出来!对了,晚会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也是。”茶姐站起身怕拍衣服上的灰尘,推门正准备出去,却见蕞还呆坐在哪儿一动也不动,似乎没有要离开仓库的意思,慕容见状便踢了他一脚,催促着喊:“喂,臭小子,快点走了!还傻坐在这干嘛?”蕞方才回过神来,久久盯着那张空白的羊皮纸,然后有些迟钝的抬起头,微笑着说:“哈,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茶姐走过来问,“之前不是嚷嚷着非要凑热闹的吗?”
“这次不给你们添麻烦啦。”他说罢,将那三张陶片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接着收起羊皮纸,揉了揉眼睛,“再给我点时间吧,争取给你们想一个最好的办法。”
“唉?”慕容面对如此认真的蕞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这不像你啊,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阴沉了?”
“呵,有嘛,或许是睡太久了,头有点晕。”
“这样啊,我以为你的精力永远都花不完的!”
“啊...”茶姐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身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带愧疚地说:“那个,今天的事情对不起啊,我们没有嫌弃你的,你不会真往心里去了吧?”
“我早就不在意这个了。”他的声音很轻,抿抿嘴闭上眼睛躺回谷堆上露出惬意的样子,“我现在不怎么饿,在这儿透过窗外看看星星也挺不错的。”
“那也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啊!谁跟你说去那里只有吃饭的?还有,捅你心脏的凶手都还没被找到呢!留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也对啊,我都快把这事忘了!”茶姐一边附和着一边把他给举了起来,“不许在这待着,你得跟我们去哈!”
蕞听罢只是眨眼没说话,两人便默认这是改变主意了,抗着他就往粮仓外走,“等下等下,把它也带过去!”他忽然开口指着地上的那柄长矛,慕容这才回头把那东西给拾起来,嘴里不经嘀咕道:“咦?刚才还没注意,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呢?”
“你认得?”蕞从茶姐身上跳下来问,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啧,一下子记不起来了,等会找人问问。”
与此同时,距离粮仓大约百米的位置燃起高高的火焰,无数人的欢呼声伴随着滚滚浓烟飘向远天,辛苦劳作一整年的人们终于卸下重担,手拉着手围在篝火旁欢快的舞蹈,庆祝秋收的结束,美丽的少女们齐声唱着温柔的乡歌,俊朗的少年们吹笛奏响悠扬的旋律,古朴的檀木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酒佳肴,秋风卷起落叶带来烤肉的鲜香,名为“幸福”的故事在纸上无声的书写,或许这世上真有神明纵容的地方。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那位慈祥的老者头戴花环,拄着自己的拐杖朝这边缓缓走来,慕容见到族长后急忙上前搀扶,“这么重要的日子,您怎么亲自来这边找我们?”
“呵呵,不要紧。”老人笑了笑,用拐杖指向远方的火堆,“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去吧,这是个好日子,像那些年轻人一样,去玩吧。”
“族长,您先看看这个。”慕容将那柄长矛递到老人面前,他捋了捋大白胡子,点头沉吟道:“哦,这是狩猎时用的工具啊,不是早被收起来了吗?”
“您能看的出来它是来自谁家的吗?”
“哈哈,这难不倒我。”老人单手将长矛颠了个面,指了指枪头上的花纹说:“我们这里本就没什么人用它,瞧,这上面的图案还是只漂亮的雄鹰啊,这不是我们的大祭司最喜欢的鸟吗?”
“大祭司?!”
“噢,说起大祭司,他这会应该也要到了,可是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他。按照惯例,这里的每年都需要他来替我们向神明传达心意,我们感激神明的恩泽,也祈望来年风调雨顺,永远幸福。”
“大祭司...会是凶手吗?”慕容在心中暗想着,转头看了一眼蕞,“族长,我觉得有件事情得和你说一下。”
“怎么了?”
“有人想杀掉这小子。”
“什么?”老人变得严肃起来,“这可是件大事,已经做到什么程度了?”
“就是您手上的这柄长矛,有人用它捅穿了这小子的心脏!”
“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我想应该是他们的身体素质比我们的强,要不然站在您面前的,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原来如此。可,是谁会做这种事呢?”
“我们也不清楚。结合您刚才所说的,我想...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大祭司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或许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
“嗯,他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有的时候,连我也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毕竟他是神明派来的使者啊...”老人自言自语,忽地摸了摸蕞的脑袋,“孩子,我知道,你今天帮了大家很大的忙,发生的事请别放在心上,等大祭司回来,我当面找他问问。放心吧,不是所有人对你都有敌意的,晚会还没真正开始,过会儿会更热闹,要等大祭司祷告完神明,奏响完二十八种乐器,牛羊马鹅的血刚好填满整个祭池,然后铺上熊皮,用香油烧它个干净,等风来,将天空的乌云完全吹散;等异色,让眠水圣山的天空出现霞光五彩;等雨落,使无根之水把人间的污渍彻底洗尽;等星象,令万千群星汇聚成大大的摆钟,等......”
“族长,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可没那么多好等的。”慕容打断他说。
“哈哈,也对,但奏乐和祷告还是要的。慕容,你也是,暂时抛掉苦恼吧,好好享受这段美好的时光,很快就要到那天了,对吧?”
“是啊。”
几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篝火附近,不少人正赶着往里头增添柴火,势必要让它烧的更加凶猛,年幼的孩子们见老者回来了,便欢蹦着一拥而上,吵着闹着要让他继续讲述没有讲完的故事。
他拗不过这群孩子,与三人道别后,就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拉向别处。
蕞随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躺了下来,枕着手臂打了声哈切,见慕容和茶姐两人也要往这里坐,便往里缩了缩,给她们腾开位置,“唉?你们不去玩吗?”
“我不擅歌舞,也不喜欢热闹。”慕容平静地望着远端跳动的火焰,缓缓地摇摇头。
“我也是。”茶姐说。
“哎,那还来这里干什么嘛?不如在粮仓里睡觉舒服呢!”蕞嘟囔着闭上眼,茶姐忍不住戳了戳他,“嘶,你真有点不正常了,就知道醒了睡睡了醒,那边那么多好吃的怎么不去?”
“我说过我不饿了~”
“呵,鬼信啊,像你这样的馋猫,怕是路边的屎都要尝两口。”
“噗。”慕容扭过头捂着嘴憋笑,然而蕞听后却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反驳的欲望也没有了,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像条死鱼一样说:“奇怪了,我现在这里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不想要了。”
“这?”俩姑娘四目相对,收起玩笑时的样子,茶姐俯身听了听他的心跳,明明一点问题也没有,于是猜测道:“难道是那柄长矛给你捅出后遗症了?”他摇摇头,“算了,聊些轻松的吧,今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慕容和我讲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嗯,茶姐回到这里开心吗?”
“当然了!这才是眠水山该有的样子,宁静、和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能看到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
“哈,那就好。”他笑着脱下自己单薄的衣裳,反盖在身上当被子用,“放心吧,眠水山会永远如你所愿的。”
“喂,你真打算直接睡了?”
“不然要做什么呢?”
“神经啊你?现在要做的当然是把大祭司找出来问话啊!”
他若无其事的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衣服里蹭了蹭,“嗯~这种小事就交给你们了。”
“啊?小事?开什么玩笑?都有人想要你的命了啊!”慕容感觉自己的认知再度被刷新了,蕞却像只小乌龟一样探出脑袋,耸耸肩膀想让衣服盖得严实些,从下面掏出神卷说:“哎呀,我现在没空管这种事啦!羊皮纸,这张羊皮纸上的内容比我的命重要多了,我正在想这个。”
“羊皮纸还有什么内容?不是空白一片吗?”两人不解地问。
“是嘛,要是它什么都写了,我就不用想了。”蕞又把头埋了回去,“你们自己聊会吧,暂时先不陪了。”
“......”
两人好一阵沉默,听到外面没动静,他便又开口说:“嗯?找不到话题吗?我给你们想一个啊,呃,比如...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做些什么?”
“什么啊?现在谁有心情聊这个?!”
“就是,你看我们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目前的话,还没有。呵,我只是想让你们放轻松些,麻烦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他笑着搓了搓手掌,朝上面哈了口热气,“这里的秋天,似乎比我们那里的要冷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