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九死一生又一遭
天蒙蒙亮，顾淩君醒得早，给火堆添了些柴，又去喂马，而后就去整理兵器。
也有士兵陆陆续续的醒来。
天朗在睡梦迷糊中，听到砍树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太困了，便没寻声去探。
今日一早就见顾凌君神采奕奕的磨刀擦剑，天朗问:“将军，我见林子那头的树丛，被砍了一大片，是你的杰作？”
顾凌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继续埋头擦了擦铮亮的刀刃，吹了吹气，亮白的薄刃镀上一层模糊的白霜，“日后，经过这片林子的樵夫得感激我。”
天朗问道:“把气发泄出来了，将军可还舒坦些？”
顾凌君亮了亮手中的剑，“若是再把你打一顿，我会更舒坦。”
“别别别~”天朗急忙摆手拒绝，紧接着又一副认真模样，道:“五年前的事，将军当真耿耿于怀？”
五年前的事，倒不至于让他耿耿于怀，就算是陶雨息真的拉他当垫脚石，他也认了。
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到那般决绝。
顾凌君只是想知道陶雨息究竟是为何这么做，想听他亲口解释一句，总觉得他有事隐瞒自己，让人隐隐不安。
顾凌君气他的不信任，气他总是一个人死扛到底，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靠吗？
看着将军眉间的郁闷，也深知他心肠软。天朗又苦口婆心道:“将军与陶大人有二十年的竹马情谊……陶大人性子倔，你又岂会不知？你不能跟他硬着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哪天他心灰意冷了，真与你断绝至交，将军岂不追悔莫及！”
顾凌君心有不甘，道:“明明是他设计摆了我一道在先，反过来，还要我去哄他？”
天朗耸耸肩，“不哄也没关系的，大不了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断了情谊便是咯。”
“啧～”顾凌君更加不甘心了，思忖片刻，狐疑地看着天朗，“整得自己像是身经百战似的，你有什么主意，说说看？”
“将军身在其中不可知，观不清道不明，”天朗突然正色道:“将军得改变策略，反其道而行之。”
顾凌君:“……”
天朗继而又道:“陶大人越是惹你生气，你越是不能气，陶大人越是冷漠，你越是要热情，让他对束手无策。”
顾凌君点点头，表示可行。
见得到将军的认可，天朗说得更加起劲了，“凭着你们多年来的情谊，你且将人哄哄，陶大人铁定会心软的，到时还有什么秘密会瞒着你！握手言和，那不是迟早的事？”
顾凌君不可置信，皮笑肉不笑道:“这五年来，你小子上哪儿学得心术？”
天朗哈气搓搓手背，咯咯一乐，“秦允说的！他江湖一混子，见多识广，铁定错不了。”
顾凌君很怀疑，秦允这货说的话能信？！
顾凌君抱拳，不情不愿道:“受教了！”
天朗笑了笑，又贱兮兮问道:“将军知道京中都怎么议论陶大人吗？”
顾凌君眼神亮了亮，忽而来了兴趣，反问:“哦？怎么说？”
天朗道:“说这陶大人就仗着自己是御史中丞的身份，仗着自己是皇帝最信任的近臣，看哪个朝臣不顺眼，就弹劾他。”
顾凌君道:“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会说敢说，皇帝把他推出来当嘴替，最合适不过了。”
天朗道:“那不是，可厉害着呢，五年前还把自己的小竹马给弹到了北境，苦守北疆，整整五年不得归京……”
“闭嘴，长能耐了，敢开老子的玩笑啦？”顾凌君呵斥一声，抬手就要往天朗脑袋上抡。
天朗见状不妙，赶紧抱头逃跑，一边嗓着，“将军息怒，这可不是属下说的，这都是京中谣传，属下先去喂马了。”
…………
一阵阵清脆的鸟鸣声，伴随着马车木门的响动。
顾凌君转头就发现陶雨息从马车上下来， 他二话不说，便踱步跟了上去。
陶雨息看了一眼身后紧随自己的人，不禁疑惑道:“陶某要去如厕，将军也要跟着？”
顾淩君也能猜出个大概，觉得陶雨息早醒应该是想去如厕了，“巧了，本将军也内急，那就一起呗！”
他知道陶雨息如厕不习惯有人在旁边，自己便玩心大发。
“……”陶雨息没说话，继续朝无人处走去。
“听说雪地里的饥狼甚是凶狠，陶大人当心着点，莫要走错了狼窝。”顾淩君在后面半恐吓半提醒着。
陶雨息果真不走了，此刻，陶雨息想拿屎砸他。
顾淩君方便过后，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身影，不禁戏谑一番，“还没好呀陶大人？”
陶雨息自肺腑叹息了一声，有人在旁边，他怎么可能方便得出来？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正当陶雨息鼓起勇气豁出去时，发现有三个人，正往这边走来，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陶大人再不快点，待会人更多了。”顾淩君说罢，转身往有来人的方向走去，逮着三人就问:“你们三个要做什么去？”
“将军也在啊！”三个士兵笑应，“我们也是过来寻个方便。”
“这边不得……”顾淩君指着另一头方向，“陶大人在这边，你们到那边去吧。”
闻言，三个士兵看着不远处的人影，果真是陶大人在那儿，心里立马会意过来，这陶大人为人斯文拘束，他们便只好憋着肚子另寻他处。
见状，陶雨息暗暗松了一口气。
解了燃眉之急，陶雨息整整衣物，故意隔着一段距离，绕过顾凌君身旁一圈，正准备往回走。
陶雨息突然觉得脚下越走越虚空，随着一处雪塌，他就歪着身子往下倒去，都来不及惊呼。
“小心。”顾凌君整颗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根，眼疾手快地一把扑过去，将陶雨息整个人捞在怀里。
还是没能捞起来。
于是乎，两人顺势，一起直直往下栽去。
顾凌君垫在下，陶雨息稳稳地压在他怀里。
陶雨息晕乎乎的抬起脑袋，只见他们塌在深雪里，硬生生的凹进去一个坑，离着他们落下的地方有两丈有余。
陶雨息挣扎，试图爬起，却被顾凌君紧紧扣住，按在一身盔甲之上，动弹不得。
“顾将军，这是何意？”陶雨息不明所以，恼恼地睨了他一眼。
躺在底下的顾凌君，似有些无奈道:“陶大人，我可警告你，千万别乱动。”
陶雨息胳膊撑在顾凌君的胸口，只觉他身上的盔甲硬邦，硌得难受。
况且，他们这样面对面的贴着，既别扭又奇怪。
陶雨息以为顾凌君在诓骗他，是他惯用来整人的把戏，不肯听他的劝，尝试动动胳膊，调整一下姿态，在力度的牵扯下，瞬间使得两人又沉下去了些。
陶雨息:“……”
“啧！”顾凌君觉得背后虚空得厉害，“陶大人不信我，还以为我在框你吗？”
陶雨息语塞。
“五年了，陶大人的腰，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细。”顾凌君摸了摸陶雨息的腰，即使是隔着厚厚的衣物，他也能够感受到这人的清瘦。
陶雨息微微皱眉，恼得脸红，忙按住他的手，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下意识地一拳挥在他胸口，“将军趁火打劫，这不合规矩吧！”
不动还好，一动，两人则再次往下沉。
陶雨息:“……”
顾凌君盯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觉得有趣得紧，“哟，手劲还挺大，看来陶大人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托将军的福。”陶雨息不看他的眼，却垂眸盯着他的胡渣。
顾凌君幽幽道:“若是我没猜错，这是一条深长的沟壑，我们再陷下去的话，铁定出不去。”
陶雨息:“……”
突然陷入死寂，两人再次四眼相瞪，十分尴尬。
昨日还在口水大战争锋相对，今日就捆死的抱在一起……陶雨息越想远离，越是被迫挨近，气氛别提有多诡异了。
“啊啤——”陶雨息觉得冷，便打了一个喷嚏。
瞬间，两人的身体又陷下去两尺。
顾凌君:“……”
顾凌君抬手抠了抠身侧的雪墙，这雪很松，并不结实，两人一起上去的话，还是有些难度，“陶雨息，你踩着我的身体爬上去，再叫人来救我。”
陶雨息一顿，而后轻声笑道:“若是我上去了，你觉得我还会叫人来救你吗？被雪冰封的人棍将军，似乎挺新奇的。”
“如此啊……”顾凌君的手轻轻压回陶雨息的后背，“那你别上去了，一起等着吧，没人来救我们的话，那就一起做冰雕人棍吧。”
“劳驾，让我靠一会。”陶雨息叹息一声，实在没有力气撑着了，便顺势趴在顾凌君的胸膛上，耳朵紧贴这盔甲，听着盔甲底下砰咚的心跳声。
陶雨息听着有些紊乱的心跳，忽而又听到顾凌君的喃喃声:“陶雨息，你可信我？”
陶雨息闭上眼，“大燕的律法岂会冤枉无辜之人，若将军有没做过，又岂会落人把柄，被我发现。”
顾凌君道:“打住，我没说五年前的事。”
陶雨息道:“那你要说什么？”
顾凌君闷哼一声，“陶大人如此针对我，对你有何好处，莫不是真的想上位，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陶雨息道:“将军，此情此景，并不适合吵架，能否歇会？”
顾凌君有些纳闷，“这算吵架吗？那陶大人以为，此情此景适合做什么？”
陶雨息:“……”
………………
天朗偶然听见有士兵在说，方才好像看见将军和陶大人，双双摔下了坡，想找人去营救。
半路却天朗拦截了下来，“没事的，将军身上有带信号弹，真的有危险，他会拉响信号弹。”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有些后怕，有些担忧，“这，当真不怕嘛？”
“放心的吧，我们就别过去影响将军和陶大人叙旧了，若有什么事，我担着。”天朗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闻言，几个士兵才肯放心啃起馒头。
半盏茶功夫，天朗吃饱，打个响嗝，招呼那几个士兵，“哎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一边小跑过去，一边低声地提示道:“快点，快点，吆喝声叫起来！”
几人瞬间会意过来，连连点头，开始在林子里大声呼唤，“将军，陶大人，你们在哪里……”
一边叫唤，一边往失足地走去。
二人闻着声音越来越近了。
陶雨息纳闷，怎的这么久才发现他们？
顾凌君的视线，越过陶雨息的头顶，发现蹲在坡顶上的天朗。
天朗一脸憋着笑，“将军，原来你和陶大人躲在这啊，害得我们好找……”
顾凌君脸色一黑，愠怒道:“别废话了，快拉我们上去。”
说完，就见天朗甩下来一条粗绳，看来早就准备好了。
顾凌君一手接住绳的末端，一手将陶雨息支起来，“你先上去。”
随即将绳子绕过陶雨息的背后，再穿过他的腋下，来到胸前，来来回回地捆了好几圈。
陶雨息被冻得有些发抖，手脚麻木，更是冷得不想说话，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了。
几个人将陶雨息拉上去后，就搀扶他走在前，而后才将顾凌君拉上去。
天朗拉住顾凌君，“将军，陶大人脸色不对，你们又吵架了？不是让你把人哄一哄吗？”
“……我知道分寸，还用你说？”
天朗一边卷收绳子，一边贼兮兮地跟在顾凌君身边，问:“将军，这三四丈的高度，难不倒你吧？”
顾凌君愠怒，道:“闭嘴，要是本将军能爬上来，还用得着你？”
天朗闭嘴不到三秒，又道:“我出现得快了还是慢了？这么好的机会，自己都不懂得把握。”
“没见他是个病秧子吗？”顾凌君很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天朗的屁股上，“以后少在这自作主张，这个月的俸禄，扣半。”
天朗差点摔个狗吃屎，哭丧着脸，小声央求道:“哎？将军，你别这么无情啊，属下也是在帮你不是，月钱，咱们就不扣了吧！”
陶雨息微微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身后的二人，越发觉得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