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儿子说服不了媳妇，洪武的爸爸妈妈很着急，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两个人商量了好久，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带着给儿媳妇买的营养品，来到了亲家。
万立新和李淑兰自然是十分热情地接待自己的亲家了。
开始寒暄和聊天阶段，双方可以说是相谈甚欢，可是一谈到正题——就是劝雪婉把孩子打掉，或者生下来把孩子送出去，万立新两口子便聪明地打起了太极。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这是洪武和雪婉要生的孩子，自己做长辈的不能逼着他们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他们也都是成年人了，应该自己能做主了。
这话一说出来，一下子把洪武爸妈的嘴给堵住了，因为他们也是长辈，按照这个说法，他们也不应该逼着儿子和媳妇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洪武爸妈只好尴尬地敷衍着，也不好意思再提他们的那两个“建议”了。
从这以后，虽然表面上杨家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是雪婉却能明显地感到，婆婆和公公对自己的关心越来越少了，以致于后来的产检，婆婆都不肯帮他们“走后门”了，雪婉和丈夫只能像其他的患者那样，自己去排队走前门了。
虽然这个事儿暂时就这样了，但是洪武的爸妈却一直耿耿于怀。他们一看到儿子，就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此事。说得多了，搞得洪武也心烦意乱，甚至感觉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未能让雪婉就范的。
这一天又是一个星期天，阴历五月初七，而明天五月初八，就是洪武妈的生日了。
为了给母亲祝寿，洪武的两个姐姐带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一早就来到了父母家里，洪武却是最后一个到场的，而且是孤身一人。
其实他很早就告诉雪婉了，说要一起去给母亲庆生。
雪婉此时早已腹部隆起，有如衣服内藏了一个篮球，行动不便。她便以此为借口，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去。
其实她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婆婆和公公本来就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孙女。如果看见她的大肚子，自然是会进一步引起他们的厌恶的。与其遭人白眼，还不如不去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叮嘱丈夫去买了一些祝寿的礼物带上，还写了一张生日卡片一同带了过去。
洪武也心知妻子的心思，可是还是很想她能跟自己一起去的，毕竟两个姐姐都会是全家出动的，而他只有一个人去，脸面上有些不好看。
就在两个姐姐在厨房里忙活之时，洪武跟爸妈，以及两个姐夫，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闲聊着，两个小外甥则屋里屋外，跑来跑去地玩耍着。
看着两个外孙，洪武妈忍不住又想起了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女，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饭时，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菜肴。大家先后举杯，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便开始吃了起来。
“洪武，雪婉快生了吧？”二姐看见弟弟面色严肃，有些闷闷不乐，便关心地问道。
“嗯。”洪武抬头点头回答道。“大夫说，预产期是七月中左右。”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大姐夫忽然插话道。
“你看你，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还要问。”一旁的大姐急忙打断他的话，显然是不想让他继续问下去。
看着坐在大姐夫身边的小外甥，洪武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知道大姐夫性格粗放，大大咧咧，应该不是故意给他难堪的。就在他左右为难，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时，母亲却开口了。
“是个女孩儿。”她眉毛向上一挑，头向上一扬，随即又看向桌面，脸上尽是厌恶和无奈的神色。
“女孩儿好哇，这下子老妈的孙子辈的就齐全了，男孩儿女孩儿都有了。”二姐夫也加入其中，打起了圆场来了。
“那能一样吗？”没想到洪武妈根本就不买账。“我的两个女儿生的都是男孩儿，他们都是跟你们的姓的，给你们两家续了香火了。”她用指头指着二姐夫和大姐夫说道，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洪武低着头，像犯了大错似的，一声不吭。
“妈 —— 咱这都是什么年代了，男女都一样的。”二姐安慰母亲道。“再说了，反正一家只能生一个，生男生女的概率各一半儿，咱也没得选呀。”
“怎么没得选？”洪武妈似乎上了头，抑或是被触到了痛点，情绪有点儿激动了。“她生不出孙子来，那就不要了，再找一个能生的。我年轻时，你姥姥就是这么教我的。”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洪武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极端，这不是在让他休了雪婉，再找别人结婚吗？可是即使能这样做，谁又能保证这第二个媳妇就一定能生个男孩儿呢？
他不知道母亲是因为雪婉没有来祝寿而生她的气，还是因为雪婉不在场而说出了心里话，无论如何他都觉得母亲实在是太过分了，哪有母亲劝儿子离婚的？
屋子里一片沉寂，大家都低头吃着饭，谁都不出声了。
“妈，我要喝牛奶。”二姐身旁的小外甥的一声叫，打破了宴席上尴尬的沉寂。
“晚上吃饭，喝什么牛奶，喝点儿果汁吧。”二姐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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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父母那里回来，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洪武回想着刚才在酒桌上的对话，似乎开始明白了为什么母亲对于生男孩儿这么上头了。
母亲虽然说是医院的大夫，但是其实并没有上过什么医学院。她起初是在部队里做过几年的卫生员，后来到了地方医院一直是护士。
几十年下来，实际经验很多。那时正赶上医院里有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大学毕业生进来，她便被升级成了一名大夫。凭着几十年的经验，作为一个大夫，她还是很合格的。
可是她脑子里的那些封建观念，却是从小就根植在里面的，而且是根深蒂固的。
洪武知道，要想改变她的想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不要试图去那样做了。
既然无法改变母亲，而要想让她高兴，那就只能改变自己了。可是他可以勉强去努力，雪婉可不会跟他一样去迎合母亲的。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他悄悄地进了屋，直接走进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回到了主卧室。
没想到这么晚了雪婉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看育儿百科。
一看见丈夫回来了，便问起他宴会的情况。洪武也只把在宴会上聊到的雪婉要生孩子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但却只字未提母亲暗示要他休妻的事儿。
雪婉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过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丈夫一起去祝寿。
关了灯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又随便聊了几句，便都不说话了。
雪婉心里想着丈夫刚才说的，在婆婆生日宴上大家说的话，心里不停地翻腾着，迟迟不能入睡。她就这样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她梦见了自己正坐在一张大餐桌边，周围坐着好几个人，左侧好像是小奶酪，以及洪武的爸妈；右侧好像是杨洪武，徐守春和楚学军。
虽然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聚会，可是看到身旁的小奶酪，她心里一阵惊喜，一股甜甜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她想扭过头去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找她，可是又害怕被坐在自己另一侧的丈夫发现。于是她只能面部朝前，时不时地斜眼偷偷地撇上小奶酪一眼。
她的右手拿着筷子，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左手却放在桌子下，偷偷地伸过去握着小奶酪的右手。
“我们想要个孙子，你现在怀的是孙女。你把她打掉，再给我们生一个孙子。”洪武妈用手中的筷子指着雪婉，以命令的口吻对她道。
“我的孩子，我自己做主，我要把她生下来，养大成人。”雪婉据理力争，毫不相让。
“你……你……”洪武妈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把目光转向儿子，道：“洪武，她是你媳妇，你说说她。”
“我……我……”洪武憋得面色通红，勉强从口中挤出两个字。然后在母亲严厉的目光的逼迫下，慢慢侧过头来，对雪婉道：“雪婉，你要把孩子生下来……也行，但咱们必须把她送人，然后再生一个……”
“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欺负人呐？”这时小奶酪跳了出来，左手指着洪武爸妈道。“雪婉已经说了，她的身体她说了算。她不是你们家传宗接代的机器，听懂了吗？”
听到有人帮雪婉说话，杨洪武惊诧地顺着声音探出头来。
他绕过雪婉，盯着她另一侧的张俊山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小奶酪刚说了两个字，就被雪婉慌忙打断了。她害怕小奶酪说出他是自己的对象，于是左手使劲摇晃着他的右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小奶酪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用左手指着杨洪武硬气地回道：“你别管我是谁，你们谁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