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蒙mix/文
杨铮的靴底陷进铁轨旁的腐殖土，每步都带出森森白骨。沪杭铁路的废弃隧道像巨兽咽喉，岩壁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战术手电筒的光晕里泛着油膜般的反光。他摸出怀表碎片，铜制齿轮突然悬浮成微型罗盘，指向隧道深处的裂口。
裂口处的铁蒺藜挂着半片民国军装布料，霉斑勾勒出"三合营造厂"的标记。当杨铮用青铜剑挑开障碍时，剑柄的饕餮纹突然低吼，震落岩壁上的藤蔓——那些"藤蔓"竟是干枯的脐带，末端连着风化的胎盘。
隧道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声波在岩壁间折射成某种咒语。杨铮的后颈肉瘤突然爆开，钻出的尸虫在空中排成卦象。他跟着卦象指引拐进岔道，腐臭味陡然浓烈。战术手电筒扫过之处，数百具无头尸呈跪拜状围成圆圈，中央是棵石化榕树，树干裂口处插着七根青铜铆钉。
"终于来了......"沙哑的女声从树洞传出。杨铮的瞳孔骤缩，雷击木匕首脱手飞向声源，却在触及树皮的瞬间化为齑粉。石化榕树突然龟裂，露出内部巨大的青铜鼎——鼎身饕餮纹正将獠牙刺入鼎内浸泡的胎儿标本。
鼎中血水沸腾，浮出张完整的人皮地图。杨铮用剑尖挑起时，皮革突然收缩成队长陈锋的面容："快走！这里是......"
声波震碎幻象，岩壁上的无头尸突然暴起。他们的胸腔裂开，肋骨化作利刃劈来。杨铮后仰躲过斩击，青铜剑顺势刺入某具尸体脊椎，剑锋触及的瞬间，整具尸体化作飞灰，灰烬中浮现出三合营造厂的账簿残页。
"民国三十一年四月，购童男童女各七......"杨铮的右眼突然刺痛，灰烬文字化作全息投影：杨柏年正指挥工人将哭嚎的孩童推入熔炉，飞溅的铁水里裹着青铜铆钉。当第七个孩子融化时，榕树洞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胎动声。
尸群攻势骤然凌厉，杨铮的作战服被划出道道血痕。血珠溅到青铜鼎上，饕餮纹突然活过来，将鼎内血水吸成漩涡。当漩涡中心浮出半截桃木钉时，杨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正是车窗倒影里插在自己左眼的凶器。
"叮——"
怀表齿轮突然嵌入鼎耳凹槽。时空在瞬间坍缩，杨铮坠入1943年的雨夜。他看见年轻的杨柏年跪在榕树洞前，手中铜铃震落叶片上的雨水。当第七声铃响时，树洞深处爬出个浑身青紫的巨婴，脐带连着地脉深处的龙形骸骨。
"请煞入体，佑我杨门......"杨柏年割开手腕，血线精准落入巨婴口器。当煞气灌体的瞬间，杨铮的右眼突然流出血泪——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古曼童母体，实为龙脉煞气凝聚的化身。
时空再次扭曲，杨铮跌回现实。青铜鼎已裂成两半，鼎内胎儿标本的眼珠正在融化。当他的血滴入融化的眼窝时，整棵石化榕树轰然炸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尸群突然停止攻击，齐刷刷指向井口。
井壁的抓痕里嵌着枚警号牌，边缘沾着干涸的脑浆。杨铮摩挲着编号尾数，突然想起这是队长在勐腊战役时丢失的配饰。当警号牌贴近胸前的血玉时，井底传来熟悉的爆破倒计时声。
"五、四、三......"
杨铮纵身跃入竖井，下坠中看见井壁的苔藓组成队长的面容。当倒计时归零时，他重重摔在潮湿的岩床上，头顶的井口已被尸群封死。战术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洞窟，照出十七具套着现代作战服的骸骨——每个头骨的天灵盖都插着桃木钉。
"不......"杨铮的嘶吼震落岩屑。他扑向最近的骸骨，扯开腐败的作战服，露出胸前的士兵牌——编号正是炊事班老周的。当手指触及锈蚀的金属时，记忆如毒刺扎入神经：
三年前的雨夜，队长浑身是血地挡在爆破点前，对通讯器嘶吼："洞内有平民！取消爆破！"而无线电另一端传来的，是杨柏年沙哑的冷笑："时辰已到。"
真正的爆炸来自地底，古曼童母体破土而出的瞬间，十七位战友被煞气侵入，成为活体祭品。杨铮之所以幸存，是因为队长用最后力气将他推入防爆洞——而那个"防爆洞"，实为龙渊集团预设的煞气容器。
"现在明白了吗？"队长的骸骨突然开口，下颌骨咔嗒作响，"你从来不是战士，只是被选中的容器。"
岩床突然塌陷，杨铮坠入更深层的溶洞。钟乳石间垂落着裹尸布，每块布上都用血写着"楊"字。当他的血滴落地面时，整座溶洞亮起幽绿磷火，映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正是军牌背面的镇煞符，只不过所有笔画都是反的。
符咒中央嵌着具水晶棺，棺内泡着个双头连体婴。左边的头颅与杨铮一模一样，右边的却是队长陈锋。当杨铮的倒影映上棺盖时，连体婴的四只眼睛同时睁开，脐带突然穿透水晶缠住他的脖颈。
"合二为一......"两个头颅交替开口。杨铮的青铜剑劈断脐带，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浓缩的煞气。棺盖炸裂的瞬间，溶洞顶部睁开只巨大的琥珀色瞳孔，龙形骸骨从地脉深处昂首，每一节脊椎都嵌着青铜铆钉。
血玉突然浮空，在龙首前分解重组，露出核心的微型芯片。全息投影铺满洞窟：龙渊集团的前身"三合营造厂"在七个朝代重复着同样的仪式，而每代杨氏族长都会诞下双胞胎，将健康者献祭以维持龙脉。
杨铮的右眼突然灼痛，视线穿透时空看见产房场景。父亲将哭嚎的兄长按进青铜鼎，母亲的眼角滑落血泪。当他吞下沾着兄长血的符水时，后颈肉瘤睁开琥珀色瞳孔——那是本该属于兄长的左眼。
龙首发出震天怒吼，煞气化作利刃劈来。杨铮举起青铜剑格挡，剑身的饕餮纹突然脱离金属，在空中凝成实体。当凶兽的獠牙咬穿龙颈时，整座溶洞开始崩塌，血玉芯片坠入地脉岩浆。
"活下去......"队长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杨铮抓住连体婴残骸跃向裂缝，在乱石纷飞中看见隧道口的月光。当他的后背撞上铁轨时，怀里的残骸突然融化，渗入胸前的弹孔伤口。
晨曦刺破乌云，沪杭铁路遗址上空盘旋着尸鸟群。杨铮踉跄起身，发现手中的青铜剑已化作桃木钉，钉身刻着新生的辰州符。远处的深城天际线处，龙渊集团的衔尾蛇标志正在晨雾中扭曲消散。
电子表显示06:18，退伍后的第一个黎明。杨铮扯下破碎的军装，露出心口渐渐愈合的弹痕。当他的影子在朝阳下拉长时，脚下竟不再有第二道阴影——那个纠缠多世的黑暗自我，终于随着龙脉的崩塌灰飞烟灭。
隧道深处传来汽笛声，最后一班幽冥列车驶向虚无。杨铮将桃木钉别在耳后，转身走向城市方向。在他的视网膜深处，琥珀色瞳孔正缓缓闭合，取而代之的，是暌违多年的清澈眸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