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指尖蘸着血,在眉心伤痕处缓缓描画。血煞留在她识海中的印记开始发烫,眼前浮现出焚天谷地脉图,那日佯装被欧阳靖重创时,她故意让青玄剑气偏移半寸,在额间留下这道可通神魂的裂痕。
"断龙石。"血煞的传音混着火毒纹路的灼痛传来。乔雨反手将青玄剑刺入心口,剑锋精准卡在两根肋骨间。
喷涌的血柱中,她瞥见李固安目眦欲裂的脸,扑来的姿势正与计划中分毫不差。
……
“你会死,但你死的时候,一切怀疑都与你无关了,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开口。”
“神凰宗和青玄宗这一次会闹到什么地步?”
“死一些人,或重要,或者不重要。其实我更好奇你留下这小子的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血魔宗一直有个传言,血魔还没有死,当镇妖塔倒下的时刻,血魔就该出世。”
“你怀疑他是血魔?”
“仅仅只是一个猜测,但放任一个可能在青玄宗,不好吗?”
“嗯…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他虽学了血魔功,但修为低下,成不了什么气候,若是天权还没死,真夺舍了他,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比血魔更可怕的敌人。可惜,很多事没有如果。”
“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杀他,当然,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
“司徒枭我会引出来,这小子要是知道他的记忆,他的梦想,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说,他会不会疯?”
“这算问题吗?”
“我不在乎。”
“很好,我会让江阎来给你传递消息,还有一个孩子,其实那也不算孩子了,司徒枭能想到的东西,早八百年前就有人用了,血魔也会这招,同样,我们也会。”
“你确定她不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能改变什么?”
“我想我该回去,回凌云峰。”
“有一天你会真正来到青玄,那一天不远,我也是这样期待的。”
“如你所愿,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直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只活一世。”
只活一世…”
……
卖炭翁留下的半块红薯已经发硬,她用冷水泡软了啃,腕间银镯磕在缺口的陶碗上,发出病恹恹的响。
庙外野狗嗅到血腥味挠门,她将最后点红薯皮丢出去,听见老乞丐的咳嗽声混在狗吠里:"往南走,去临江城。"
第一场雪霜盖住山路时,阿萝的草鞋陷进冰碴。
这个时节哪里来的雪?阿萝有些奇怪,但仍走着。
猎户娘子用獐子皮裹住她渗血的脚,往她怀里塞了块烫石:"前头有间茶棚。"火毒却在此时发作,烫石烙得她胸口起泡,还是那猎户家的黄狗引路,把她拱到避风的山洞里。
茶棚老板娘用艾草灰给她敷脚,木盆里的血水引来了衙役盘查。
"这是我娘家侄女。"老板娘突然攥紧她的手,腕间银镯撞出脆响。阿萝低头喝姜汤时,瞥见老板娘女儿耳后有块胎记,怯生生的蹲在人后,突感同病相怜,心中更加想找到乔姐姐和李大哥。
过黑水河那日,船夫盯着她银镯看了半晌。
"这镯子能换三顿饱饭。"老船公的竹篙点着湍流,"但留着吧,姑娘家的念想。"渡船行至河心,火毒纹突然泛红,惊得鱼群跃出水面。老船公将蓑衣罩在她身上,自己淋着冰雨摆渡,靠岸时胡须都结了霜。
在驿站马厩过夜时,阿萝被马粪味呛醒。守夜的驼背老汉往她掌心塞了把炒黄豆:"我孙女也爱穿红袄。"
半夜盗贼撬门,老汉举着草叉挡在干草堆前,晨光里阿萝才看见他草鞋露出的脚趾,冻得紫黑发亮。
最险的是过野狼坡。货郎的独轮车陷进泥坑,阿萝帮他推车时,火毒纹灼穿了衣袖。货郎却撕了半幅汗巾给她包扎:"我浑家最会补衣裳。"狼嚎逼近时,他抖着身子点燃所有货箱,火光中给阿萝指了条暗径:"往西三里,有座土地庙。"
庙里瞎眼婆婆用香灰给她画符,枯槁的指尖划过火毒纹:"我儿若活着,也该有这么烫的心口。"半夜官兵搜捕逃犯,婆婆把她藏在神龛下的地窖,蒲团缝隙漏下的香灰,惹得阿萝打了三个喷嚏。
最后三十里,阿萝用银镯换了碗热汤面。面摊老妇多给了半勺浇头:"镯子我替你存着,想赎便来临江码头。"她蹲在馄饨摊后啃面饼时,听见两个衙役议论城门口的通缉令,画像上的女子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
城门在望那日,阿萝的草鞋彻底散架。洗衣妇把要浆洗的棉鞋套在她脚上:"左右是东街刘掌柜家的,多双少双不妨事。"护城河桥头的算命瞎子突然拽住她,往她袖袋塞了包雄黄粉:"姑娘眉间带煞,这个抵卦金。"
夕阳染红临江城匾额时,阿萝腕间的火毒纹褪成淡粉。
血色笼罩,一片虚无。
这一路太顺,又太怪,阿萝想着,进入了临江城,这个几日前生活过的地方。
……
焚天殿。
赤铜香炉炸开第三朵火莲时,左护法司徒烈捏碎了玉盏:"宗主早该踏平青玄宗!"他背后的《焚天诀》残卷无风自动,卷轴末端焦痕正是三百年前青玄剑所留,"欧阳靖的魂灯该用青玄狗的颅骨来盛!"
右护法凤九歌却抚着冰魄砂手炉冷笑:"为了个金丹小殿主大动干戈?不至于吧!"炉中寒雾凝成青玄宗地形图,"当年为夺《凤涅经》折了十二位长老,宗主莫不是要重蹈覆辙?"
殿角阴影里传来年轻弟子的私语:"听说青玄剑冢埋着初代宗主的逆羽..."话音未落便被炼器长老的咳嗽声打断。
铁砧上淬火的朱雀剑突然悲鸣,剑身映出三百童男献祭时的血光,那日正是欧阳靖亲手点燃的祭坛火。
"宗主此行,是要取回本该属于神凰宗的东西。"司命女官指尖划过龟甲裂纹,灼痕突然游出"凤涅重生"四字。她腕间银铃响彻大殿时,众人才惊觉司徒枭早将魂灯碎片炼入护宗大阵,此战不论胜负,焚天谷的业火都将吞噬更多生灵。
后山禁地突然凤唳冲天,闭死关的十三长老传出血书:"匹夫之勇!"可当血书飘至祭坛时,却被司徒枭预留的涅槃火烧成灰烬,灰烬拼成的"战"字,正映着年轻弟子们狂热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