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三层轻轻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地毯柔软,脚步无声。柔和的灯光洒在深褐色的木门上,门牌上金色的字体写着“心与心心理空间”,在光线下微微闪烁。
这家心理诊所位于龙森市东开发区一栋高档写字楼的三层,这栋楼矗立在城市的核心地带,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显得格外耀眼。楼内大多是高端业务,金融公司的精英们步履匆匆,保险顾问低声交谈,房产中介的橱窗里展示着豪华公寓的照片,每一处都透露出一种精致与忙碌交织的氛围。
写字楼外,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道两旁林立着时尚的店铺、精致的咖啡馆和高档餐厅,仿佛每一处都在诉说着都市的活力与奢华。下午的行人穿梭其中,步履匆匆却又不失从容。
一位青年在心理诊所深褐色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他的穿着略显朴素,与这栋写字楼里那些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形成了鲜明对比。青年的额头微微冒汗,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对即将面对的事情感到不安。他站在门前,手指微微颤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他是在兼职送外卖时,无意间看到有人在街头派发这家心理诊所的传单。传单上写着,前三次会诊免费,还特别提到诊所专门针对当今社会打工者和底层人群面临的生活压力,制定了心理干预方案。这让他心里一动,想着或许可以试试。毕竟,生活的重压早已让他喘不过气,而免费的机会,对他来说更是难得。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三次的免费会诊,仿佛是为他的人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心与心”的门厅设计简约而温暖,米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色调柔和的抽象画,仿佛能让人一进门就感到放松。候诊区的沙发上,几位打扮得体的访客安静地坐着。有人低头翻阅手中的杂志,有人则凝视着窗外的城市风景,神情淡然,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当青年推门走进来时,那些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那些视线像是无形的刺,让青年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他低下头,快步走到角落,试图避开那些令人不适的目光。
不过,当他坐在等候的沙发上时,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了下来。沙发柔软舒适,仿佛将他包裹在一片安宁中。他坐正了身体,轻咳了两声,试图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
在这里,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来寻求帮助的。然而,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情之后,他的心态却悄然发生了变化。他隐隐觉得自己与这些人不同,甚至有一种高于他们的感觉。那些衣着考究的客人,或许只是被生活的琐事困扰,而他所经历的,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这种微妙的优越感让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尽管他依旧坐在角落,但内心的波澜已不再是因为不安,而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心与心”的万医生曾和青年谈过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万医生告诉他,这种逃避的行为和心态是正常的。随着治疗的推进,这种情况会逐渐改善。他鼓励青年不要过于苛责自己,而是要相信时间与专业的力量。
万医生是一位中年男子,气质沉稳而内敛。他在诊所里总是穿着淡色系的衣服,亚米色、浅黄色或白色,既简洁素雅,又隐隐透着一股低调的贵气。他的衣着毫不张扬,却总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威严与可靠。万医生的面容温和,眼神深邃,仿佛能轻易洞察人心深处的秘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权威感。
对青年而言,万医生不仅仅是一位心理医生,更像是一位指引前路的心灵导师。他的话语总能直击要害,既让人感到被理解,又能给出切实可行的建议。三次会诊下来,青年对万医生的信任几乎达到了百分百,甚至开始依赖他的每一句指导。
过了不久,前台助理喊起了他的名字:“汪乾,您可以进去了。”
“最近怎么样?这是你第四次来吧?真的确定好要长期来吗?”万医生依旧穿着一身淡色的衣服,头发有些灰白,但打理得一丝不苟,显得既儒雅又从容。他的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
汪乾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有些犹豫:“嗯,我也不确定是否要长期来。这次来,主要是想向您确认一些事情。我最近……确实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万医生一听,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同寻常的兴趣,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哦?说来听听?”
汪乾咬了咬嘴唇,犹豫的神情溢于言表。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您之前说过,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区别在于,大部分人只拘泥于眼前的生活,疲于奔命。但如果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即使生活有再大的苦难,也能勇敢面对。”
万医生轻轻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一种诱导性的温和:“没错,使命感会给我们的人生带来指引。那么,你觉得找到自己的使命了吗?”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迟疑:“算……是吧……”
“怎么了?”万医生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紧盯着低着头的汪乾,神情中带着一种异样的专注。
“不,没什么……嗯,我知道您会保护客人的隐私,但您也说过,人也是通过隐私来保持自我的。不过您放心,经过这几次和您聊天,我真的非常有收获。”汪乾的声音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几十分钟后,青年的最后一次会诊,在平淡的家常对话中结束了。他站起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诊所,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而,在大楼某层的落地窗后,一个身穿深红色衬衫的男人正用冷静的目光注视着楼下青年的身影。他的眼神深邃而淡漠,像是透过表象在审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简短。
万医生推门而入,态度恭敬:“安先生,他的考核通过了吗?”
被称为安先生的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在落地窗前踱了几步。光线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分割成红黑两个部分。
“普通人看到不公,会想要做点什么,然后站在道德的高处去评判别人。而那些真正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的人,反而不会声张。”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完这段话后,他的语气缓和下来,转身看向万医生:“万医生,辛苦你了。今后有类似的情况,也要麻烦你了。”
万医生微微一笑,语气谦逊:“您客气了。大家都是为了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努力,这是我应该做的。”
城市的另一侧,龙森市安常精神专科医院的大厅里,前来挂号的患者和家属们焦躁不安地排着队。周围的墙壁上贴着心理健康和精神卫生的宣传海报,内容醒目而简洁。语音广播和人们说话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持续不断。几名护士忙碌地接听电话、记录信息,偶尔抬头扫视一眼大厅的情况。
孟德施独自坐在靠近楼梯口的一张蓝色连排椅子上,正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速度。
他本来的计划是见纪医生向他介绍一下自己的妹妹孟月澜。但据前台的护士说,纪医生今天一早就在顶楼的特别诊室会诊,一天了都没见到人影,估计是出了什么情况比较复杂的病人。
妹妹孟月澜得知后反而释然了不少:“哥,不认识也挺好的。我听说心理医生其实都心理变态的。再说了,突然让我见一个陌生男人我一点也不习惯。我还是通过自己一个一个认识吧,我可不想被人误认为我是走关系进来的。”
她的话确实有道理。虽然这份工作是孟德施帮忙联系的,但孟月澜能够顺利入职实习,主要还是因为她自身的优秀表现。毕竟,孟德施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物理老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脉关系。
孟月澜今天化了个淡雅的妆容,显得格外清新。她的眼睛清澈灵动,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俏皮,完全看不出是今天凌晨才坐火车赶来的。她的头发天生是褐色的,随意地垂在肩膀两侧,显得自然又随性。
此时,孟月澜不知道正在医院大楼的什么位置转悠,说是为了熟悉环境。孟德施则坐在大厅靠近楼梯间的椅子上,心里有些不安。说来也奇怪,之前几次来安常医院时,他从未感到任何异常。但今天,当他靠近这栋建筑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这种感觉与接近“黑影”时非常相似,但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明确的方位感。也就是说,这种心慌意乱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自己。想到这里,孟德施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家医院里真的出现了“黑影”,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孟月澜突然推开楼梯间的门,神情紧张地跑了过来。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医院护工的衣服,跑到孟德施身旁后,摘下口罩,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了?”孟德施连忙问道。
“哥,你确定这家医院没什么问题吧?”孟月澜的声音有些大,引起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
孟德施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穿成这样?”
孟月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护士服,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这个待会儿再说。哥,我刚刚去了趟顶楼。你猜怎么着?我刚刷卡进去,就被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拦下了。他们问了我一堆问题,我解释了半天才放我走。”
“警察?什么样的警察?”孟德施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就是那种特别像美国大片里的特警,挺帅的。不过他们都蒙着面,所以是不是帅哥我也不清楚。”孟月澜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孟德施叹了口气,语气严肃:“以后别在医院里乱跑。精神病医院和普通医院不一样,有些患者可能会有暴力倾向或行为失控的情况。”
孟月澜吐了吐舌头,表示不会再犯:“知道了,哥。”
“现在说说,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孟德施继续追问。
“哦,这个啊,”孟月澜低头整理了一下护士服,“医院看我来了,就提前把工牌和制服给我了。说是周一正式报到时可以省些准备时间。”
就在他们交谈的当口,谁也没有注意到,楼梯间的门后,一双眼睛正透过玻璃上的网状格栅,静静地注视着这边。那目光隐藏在阴影中,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冷静,仿佛在无声地记录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