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的砖石路面，往来人流如织，巨幕广告屏的宣传乐音从远处欢欣而至，起此彼伏的城市白噪音在耳畔交响。
徐曼妮和梓馨站在喧闹的十字路口，自从升上高三，越发繁重的学业早已榨干课余时间，所以，市中心的喧闹是久违了。如今的光景，虽有压抑的一面，却也让徐曼妮感受到了一种自由，离开家庭的束缚，也不用在意成绩，更纯粹地活着，仅此而已。
林雨墨来得些晚，两位女孩也对此次行程带有疑问。他只是淡淡回答，“等会儿你们就会知道的。”
三人来到778号办公楼，“日新传媒”LOGO大字牌呈现在眼前，设计相当新颖时尚。
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阳光的菱斑，徐曼妮数着商务楼旋转门转动的次数。林雨墨刷卡时，感应器发出短促的滴声，与远处巨幕广告屏播放的香水广告旋律微妙共振。
"这就是日新传媒总部？"梓馨的羊皮短靴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响，她仰头望着挑高十米的前厅水晶吊灯，"听说他们刚签下当红明星呢..."
林雨墨按下电梯按钮，不锈钢面板映出他微微绷紧的下颌："我们去九楼，会面已经预定好了。"
踏进弥漫着沉香气息的会议室，墙角青花瓷瓶里插着的厄瓜多尔玫瑰，吸引众人视线的是恭敬端立在茶几上的白釉茶杯，杯中盛着气息温热的浓茶，细看，白中泛青的茶杯表面有着精致娴雅的素纹。
"雨墨难得带朋友来。"董事林长卿推门而入时，袖扣擦过红木门框的声响让徐曼妮后颈发紧。这个男人同样带着的金丝眼镜，镜链却缀着翡翠貔貅，"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入座，骨瓷杯沿的金线在徐曼妮指尖微微发烫，她静静细看这位元老级人物，林长卿大约已过了五十岁，装容打扮得体，服装配饰给人一丝不多一丝不少的感觉。面容虽说英俊，但眼圈和唇圈处的皱纹比较多，看上去总是在思虑着什么似的。
"叔叔，这两位是我同学。"林雨墨突然出声，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
梓馨忍不住惊讶，“你叔叔...是传媒公司董事？怎么不早说...”
徐曼妮也看着衣着朴素的林雨墨，心中疑窦丛生。
林长卿的翡翠尾戒在落地窗的天光下泛起幽绿："听说，徐曼妮同学的父亲是徐辰主任？我看过他主持的教育专栏。"他忽然倾身，古龙水混着雪松香的气息压过来，"看来，模范故事要改写了？"
徐曼妮的膝盖撞到茶几，她看着茶水在杯底晃动的涟漪，“家父的事情，见笑了...”
"具体的证据呢，有吗？"林长卿用茶夹夹起片蜷曲的茶叶，他将茶汤注入冰裂纹建盏，釉面开片声清脆如冰裂，"就我的经验来看，真相往往比绯闻更伤人。"
落地窗外的云层开始堆积。徐曼妮望着玻璃上重叠的倒影，头脑不由混乱起来——林长卿的翡翠戒指、父亲的灰丝领带、母亲插花时的剪影——突然感觉自己在照一面布满蛛网裂痕的镜子。
"我有视频的拷贝，您愿意帮我吗？"她发出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林长卿用茶匙搅动渐冷的茶汤："传媒人的天职是传递真相，不过，令尊在业内的名声很好，曝光丑闻这种事情...需要谨慎处理。"
"明白了，我...也会好好考虑的。"徐曼妮攥紧校服裙摆，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不安的漩涡。
“当然，这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林长卿按下隐藏按钮，电动窗帘缓缓闭合的机械声："茶凉了再续会涩，但总比喝不到强。"他忽然将VIP门禁卡按在徐曼妮掌心，"带着这个，随时可以来喝杯热茶。"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中，徐曼妮盯着电磁卡片表面游动的棉絮状纹路，扭转生活的抗争虽已启动，可是，正如林长卿所言，这样的抗争似乎会让她与父亲双双坠入陨灭的深渊。
走出商务楼，三人的心思还未从适才的谈话中完全抽离，他们挤在便利店屋檐下，商业街的嘈杂喧闹填充着短暂的沉默。
“雨墨...我要谢谢你。”徐曼妮稍稍欠身鞠躬，脸颊晕出一片绯红。
“没什么，事情也才刚开始。”林雨墨看着徐曼妮，“顺便说一句，我叔是个很复杂的人，通常而言...他不会轻易帮助别人的。”
“我...知道了。”徐曼妮没太懂这番话外之音，但在不经意间，她多少已对林雨墨有了信任。
黑色的迈巴赫按时驾临，众人挥手作道别，两位女孩依次入座。
关于如何处理U盘中的“视频证据”，徐曼妮还有些举棋不定，车尾灯亮起的时候，她看到车窗外的林雨墨回身面向日新大楼的第9层，云层的阴影落在他身上，仿佛掩盖了许多秘密。
不知为何，总感觉眼前的未知反而越来越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