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道:“据拾寅所质,其二子,容斤所报,这是雪狐皮所制。”
冯后笑道:“这么大一件皮裘,得要多少只狐狸皮啊。”
拓跋弘笑道:“不管它,这皮裘也是用于保暖的,只要能给阿娘保暖就行,阿娘,喜欢么?”
冯后笑道:“喜欢,谢谢啦。”
拓跋弘便催着冯后即披在身上,冯后便将这雪狐裘衣披在身上,拓跋弘问:“暖和么?”
冯后笑着点点头,又催促拓跋弘一起上车,回宫,让诸臣到太华殿再正式向拓跋弘祝贺凯旋。
拓跋弘却道有些累,想回崇光宫歇了,不想去太华殿。冯后看他的神情有些疲倦,便道:“崇光宫太过简陋了,要不你还是到永安殿歇了吧?”
拓跋弘想了想,还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是到崇光宫去吧。”却又伸手想抱拓跋宏,拓跋宏却一缩身钻进了冯后的怀中,偷眼望拓跋弘。冯后笑道:“这孩子,这是你父皇啊,快去啊。”拓跋宏似乎并不情愿,拓跋弘便道:“那就算了,我也只是想抱一抱他,他不愿就算了,阿娘,我现在回崇光宫去了,其他的诸臣,就让他们散了吧。改日再作庆贺。”
冯后想了想,道:“你和宏儿也有一些时日不见面了,你们父子也应该要多亲近的,太久不亲近便会陌生了,让他到你宫里与你小聚半日吧。”便叫李丰再找来一辆车子,由迎男亲自陪着,去崇光宫,傍晚时分,晚食前回来就是了。
拓跋宏不是很情愿,在冯后的哄劝下,被迎男抱着上了另一辆车,由李丰驾车,随着拓跋弘转向崇光宫。
兵将由长孙观领回平城大营交割,余者众臣随冯后回皇城,吐万安国,达奚买奴,等拓跋弘的随臣,随拓跋弘往转崇光宫。
一百三十
中宫,冯后坐在案前一边看奏表,一边听李冲禀报。
李冲道:“太皇太后,平齐郡的土地大体分为两类,一类为耕种麦粟等谷物之露田,一类为种植桑麻之桑麻田。露田和桑田的授予为,露田:男子十五岁以上授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露田可加倍授予,以备休耕。露田不得买卖,身死或年满七十退还官府。桑田:男子授桑田二十亩,桑田则永归私人所有,并可在一定条件下买卖。桑田须种桑五十株、枣五株、榆三株。一户,以一夫一妇为计,纳税,帛一匹,粟二石。这几年施行下来,还颇为顺利,以臣之见,可以试着在全国推广了。”
冯后道:“我看了,还是颇为宽松的,对民生应该还是有益处的。”
李冲施礼道:“皆太皇太后佛母慈心,以民为本,与民休养,众百姓皆感恩于太皇太后的。”
冯后笑道:“就是你会哄人。”
李冲急道:“臣,臣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可以问高公,高公,请您给我作证,我之言是虚是实?”
高允亦笑道:“太皇太后,思顺之言句句属实,老臣可以为证。”
冯后笑道:“思顺,有时候也忒认真矣。”随即又皱眉道:“平齐郡是新设之郡,田地人口皆属国有,安置起来容易,可是其他地方,不到一半的田地属于朝庭所有,绝大数的田地都属私有,归坞堡宗主所有,还有人口,这个若要安置起来,颇为麻烦,首先得要收田地归国有才能分配的,思顺,这个,你多花些心思,看如何处置为妥,国家,宗族,百姓,几方面的利益皆要兼顾了,这样的政策才能推行的开。”
李冲皱眉道:“以臣之见,这田地分配之事能不能推行的开,首要之首要,便是要解决这坞堡宗主之事,若是还由着他们在地方乡里,在他们的坞堡里做着土皇帝,这田地和人口之分配事宜,很难得以推行的开。”
冯后道:“思顺此言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那你就多想想主意,还有,邀上太学里的大儒和学生一同琢磨琢磨,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多想想,高公也帮着想想,我相信,只要是真想做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李冲,高允等皆施礼称诺。
冯后翻到下一篇奏文,道:“安福,你那里有何进展么?”
张祐施礼道:“回太皇太后,奴婢要向太皇太后道喜了,道大喜了。那个蔡兴宗与颜师伯因为一个女尼已经反目成仇了,且颜师伯已经被宋主刘彧给杀了。”
冯后面上又是惊异,又是欢喜,道:“蔡兴宗?颜师伯?详细说与我听。”
张祐施礼道:“太皇太后,那个蔡兴宗乃是当今南宋刘彧手下之第一重臣,其人沉稳厚重,道德文章皆高人一筹,确也不负这南宋第一重臣之名。蔡兴宗早年丧妻,一直未娶,临到暮年,却不知惹到了哪颗红鸾星动,却是看中了一个女尼。这个女尼也非常人,乃是建康何后寺当家尼姑名叫智妃,甚是美貌,文章也堪称一流,在建康都是大大地有名,蔡兴宗与之两情相悦,便商定了要娶其为妾,选定了吉日,蔡家的迎娶车队已经行在半途中了,却不料中间出了岔子,那智妃却被那颜师伯的手下,借以蔡兴宗的名义,将她骗进了颜府之中,而且就此收藏,自己享用了,可怜那蔡兴宗至终亦不知出了何事,只得怏怏回去了。那颜师伯也是够狠,够绝,骗娶蔡兴宗的美人不说,还联合刘义恭,柳元景,戴法兴等人一同上表弹劾他,因此,刘彧就将蔡兴宗贬到交州新昌郡为太守去了,蔡兴宗这个年岁去交州,只怕是有去无归矣。”
高允急忙道:“张大人,这个颜师伯那是一代名臣,道德文章皆名扬于世,那句:自君之出矣,芳帷低不举。思君如回雪,流乱无端绪。更是广传天下,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如此下流之行径?这,你的情资是不是有误?”
张祐施礼笑道:“情资是绝不会有误的,至于原因么,下官也只能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高允看了张祐的神情,心下便即了然,轻叹了一声,道:“可惜了,可惜了。”
抱嶷道:“高公,下官有不同之想,下官以为,此二人若为我大魏之臣,确实是可惜了,但是,他二人是敌国之臣,能力越大,对我国的伤害则越大,现在,这二人由南宋之主除掉,一则除掉了心腹之大患,二则也坏了宋主之名声,两全其利,多全之其利也,下官以为甚是好也。”
高允默然不语。
张祐又向冯后施礼道:“太皇太后,现在宋主身边最得意者为阮佃夫,王道隆,杨运长等三人,此三人皆为贪鄙弄权之小人,在他们拨弄之下,刘彧几乎杀尽朝中能用之人,刘彧而且荒淫无行,这些,奴婢皆不敢用言语以报太皇太后,奏文上皆有,太皇太后可自阅之,反正就是一句,宋主,禽兽也。”
冯后粗看了一眼,不禁脸上泛红,掩住奏文,远远扔掉,沉声喝道:“怎么说也是一代君主,怎可如此行为?真不知刘寄奴地下有知,会作如何想?”
张祐笑道:“刘寄奴的人算是被几个子孙丢尽了,他的子孙就一个刘义隆还算有几分人样,其他的,皆是几同禽兽也。不过,这个刘彧应该是命不长矣,而且这个刘宋也应该是命不长矣。”
冯后不解地看着张祐。
张祐道:“太皇太后,据报,这个刘彧现在是骨消形骸,形同鬼幽,应该命不久矣。而且奴婢已经遣了细作混迹于萧道成,袁粲,禇渊,刘秉周围,皆侍机煽动,他们被称为四贵,个个位高权重,却又深受宋主之猜忌,以奴婢之见,这四人中,必出反叛之臣,届时南宋必然大乱,那时,我国便可以趁机剿灭之矣。太上皇亲领大军南征,太皇太后坐镇平城筹谋,何愁南宋不灭也,奴婢先得祝贺太皇太后了。”
冯后听了,心下欢喜,手抚着身上的雪狐裘衣,道:“言之尚早,还需静观之。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南宋乱了,对咱们大魏都是好事。只是,切切留意了,安福,道德,南宋的这些乱事皆是警世之殷鉴,你等千万要小心了,切切不可让我大魏境内也出了这些祸乱之事,那可就麻烦了。”
抱嶷道:“太皇太后您尽请宽心,张大人每有行计,必与奴婢交流,提醒奴婢如何防犯于我境内,故,奴婢日日皆小心提防着呢。”
冯后点点头,道:“那就最好了。”
张祐为了表示轻松,便转夸冯后的雪狐裘衣好看,道:“太皇太后,咱们大魏国母慈子孝,君明臣忠,上下同心,一切都顺着呢。就说太上皇吧,他最是孝顺了,献给您这么好的雪狐裘衣,而且这雪狐裘衣也是最与您老相配了,您看看这颜色,这毛色,简单就是天予您的,不作为第二人想。”
冯后:“真的么?”
张祐就差赌咒发誓了,拉着抱嶷一起作证,又请高允和李冲一起作证,这雪狐裘衣就是天予冯后的。
高允和李冲也是笑咪咪地附和了,冯后想摆正色也摆不出来,脸上溢不住的笑容,直漾而出,道:“你们少是哄我了,不过,这孩子倒是真有孝心。”又忍不住在狐毛上摸了,道:“这毛,摸着还真是舒服。”
这时,却听得院门外一阵车辕声响,然后便见迎男急匆匆地抱着拓跋宏进了院门,后面跟着李丰等。
冯后正觉奇怪,迎男已经跑到了她的身前,将拓跋宏放到她的怀中,急急地道:“郡主,您看看皇上,好象在发热啊。”
冯后急忙要将拓跋宏往怀里拥,可是拓跋宏却只是往外挣,而且不停地撕扯着衣服,并举手擦汗,
冯后很是惊异,问迎男这是怎么回事?又让李丰急召李修过来。
迎男皱着眉,稍作犹豫,便道:“皇上与太上皇在崇光宫作游戏,是贲太妃端来乳浆,我说皇上不能饮乳浆,他只能饮茶汤,一旁的吐万王爷便出怪言道:一个胡人,怎么能不饮乳浆?太上皇被他这么一激,便强命皇上饮了一杯乳浆,奴婢也拦不住。不想,不多一会儿,皇上就真的又坏了肚子,奴婢就想带皇上回宫让太医医治,不想一旁的张黑子道,说他能治皇上的拉肚子,然后便取了一盏药粉来,用热酒,请皇上服下了,皇上服下后,这拉肚子似乎有些好转,可是,可是却只呼热,只是脱衣服,要光着身子往室外跑,奴婢也是怕了,便不顾太上皇的阻拦,急急地带着皇上回宫来了,您看看,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啊?看着真是急死人了。”
冯后也是急急地安抚拓跋宏,但是拓跋宏却是满脸通红,嘴唇干裂,只是扯衣叫热,要脱衣往室外跑,冯后急忙将雪狐裘衣脱下,裹在拓跋宏的身上,眼中急得出泪,只是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高允等皆凑上近来,高允看了看,道:“太皇太后,皇上这可能是,是服了五石散了,这应该是服用了五石散的症状,他现在需要的是冷水沐浴,并要光身在外不停地走步,以散其药力。”
冯后大惊道:“现在是隆冬,怎么能冷水沐浴?还要光身在外行走,你这是要害死我孙么?”
高允也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李修已经急急地跑进了宫中,看了拓跋宏的情形,道:“太皇太后,皇上这是服食了五石散,别无他法,只得用冷水沐浴,在外行走以散药力了,臣再施以针炙,以助其力,希望能尽快散了。”
冯后双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咬着牙,看了拓跋宏一会,对迎男道:“你看护好了宏儿,思祖,你们照顾好了皇上。等我回来。”然后猛然起身,走到壁上,取下挂在壁上的马鞭,对着李丰大喝道:“给我备马。”
李丰不敢多言,急忙诺了一声,便跑出去备马了。
冯后提着马鞭直往院外走去,众人想跟随,便她喝止。冯后走到院门外,王睿施礼,冯后也不理,只是提着马鞭直奔象魏门而去。
王睿正在无措间,只见迎男在宫门内挥手示意他赶急跟上,王睿明白,便叫上了一队羽林,急急地跟着冯后去了。
一百三十一
冯后骑着马当前而跑,后面跟着王睿领着的一队羽林,直奔向崇光宫而来。
到了崇光宫大门口,宇文韬见是冯后骑马而至,很是奇怪,正要施礼,冯后却直接打着马进了崇光宫,宇文韬一下子愣住了,这时见到王睿领着一队羽林也来了,在宫门口皆下了马,对宇文韬只是匆匆道了句:“稍后详告知。”然后便领着那队羽林匆匆地跑进了崇光宫。
宇文韬心下疑惑,却也不敢阻拦,便命护卫们在宫门前护好,自己独自一个人,手按刀柄,跟着进去了。
冯后直到大殿门口才飞身下了马,提着马鞭便进了殿门,众内侍见是太皇太后来了,皆施礼请安。
冯后一概不理,进得宫来,看到拓跋弘正很是惴惴不安地坐在案几前,是贲陪坐在一旁,吐万安国也是一脸的惊惶侍立在拓跋弘身旁,而达奚买奴则一脸的兴灾乐祸的表情,斜视着吐万安国。
拓跋弘一见冯后进来,便要起身相迎,冯后却只奔到吐万安国面前,对着他便是一马鞭抽了下去,吐万安国急忙跪倒在地,请求太皇太后饶恕,拓跋弘也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冯后抽了吐万安国几鞭,道:“你,离开崇光宫,不许再来了。”
吐万安国朝拓跋弘看看,见他只是闷着头不开声,便只得叹了一口气,向冯后施礼后,急急地退出了。
冯后对着拓跋弘就是一鞭,再想抽第二鞭时,终是没有打了下去,只是指着拓跋弘怒声道:“你,你是怎么做阿爷的?阿爷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么?”
拓跋弘嗫嚅道:“我也是想给宏儿治病的,我也没有想到,宏儿会这样,我之前得病,张黑子这五石散,我一服就好了,我,我也没有想到的。”
冯后对王睿道:“张黑子,拉下去,就在这院中砍了。”
王睿答应了,便来拖张黑子,张黑子吓得浑身打哆嗦,只是一口声地求饶命。
王睿拉着张黑子便往院中拖。
是贲突然叫道:“母后,请手下留情,这张黑子不能杀。”
冯后一怔,转望向是贲,眯起眼道:“你,敢阻拦我?”
是贲急忙跪伏在地,道:“母后,请听媳妇禀报,这张黑子不能杀,太上皇还指望他救治呢,求母后开恩,且留张黑子一条命,亦就是救了太上皇一条命也,求母后开恩。”说罢,伏地大哭。
冯后奇怪,挥手制止了王睿,再问拓跋弘:“这是怎么回事?”
拓跋弘闷着头不答,是贲起身急走到拓跋弘身边跪下,哭着道:“太上皇,您请把衣解下,给母后看看吧。”说时便要为他解衣。拓跋弘晃着身,不让是贲解,是贲掩面哭道:“太上皇,您就让母后看看吧。”
冯后沉声喝道:“解。”
拓跋弘遂不挣扎,任由是贲解了他的外衣,将上身袒露在冯后眼前。
拓跋弘的身上满是伤痕,有刀伤,有箭伤,大大小小,不下有十余处,还有几处新鲜的伤口,还有血丝外渗。
冯后看得呆,急忙扔了马鞭,扑身上前,抚住拓跋弘的身子,看着这些伤痕,她只觉得浑身哆嗦着厉害,不禁颤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儿,你身上哪来的这么多的伤疤啊?这些都是怎么来的啊?”
拓跋弘一笑道:“没事的,都不疼了,您不用担心。”
冯后不禁坐倒在地,伸手将衣又披在了拓跋弘的身上,是贲帮拓跋弘将衣服穿好。
拓跋弘和是贲两人将冯后扶到案几前坐好,冯后还是觉得头中有些发晕,便伸手紧拉住拓跋弘的手,问:“儿子,我的儿子,你,你身上的这些伤是哪里来的?”
拓跋弘只是笑着,却不回答。
一旁的是贲流着泪道:“母后,这些年在外征战,太上皇都是亲临战场冲锋杀敌的,这身上的伤又怎么会少了呢?只是他怕母后您担心,便一直不肯说,若有问时,便只是说无妨。可是,每到伤发之时,他便是疼痛难耐,也没有什么好的药物,便是这五石散,好象还能解些疼痛,太上皇便只能靠这五石散镇痛过活了。”
冯后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悲痛之中,双目之中,泪水滚滚而下。
拓跋弘忙道:“阿娘,我这都是些小伤,不妨事的,您不用挂放在心上,我真的没事的。”
冯后闭着眼睛,默然了一会儿,睁开眼,伸手,由王睿扶起,对拓跋弘道:“你先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拓跋弘哦的应了一声。
冯后又对是贲道:“你,照顾好了弘儿。”
是贲施礼称是。
冯后又转望张黑子,张黑子跪在地上,只是打着哆嗦,却不敢抬头。冯后轻叹一声,便举步朝外走去。
拓跋弘忙起身,扶送冯后出得宫门之外,宇文韬扶冯后上了马,王睿等也向拓跋弘施礼后,随冯后骑马往回走。
冯后在马上对王睿道:“你着一个羽林,到太医院,让李亮,李元孙,段霸,他三人,即时便搬到崇光宫去,随时听候太上皇的使唤。”
王睿施礼称诺,立时便遣了一个羽林传话去了。
冯后骑在马上静静地走着,脸上一片茫然,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由脸上滴落。
一百三十二
冯后走入院中时,看到拓跋宏只着一件薄衫在院中走着。李修扶着他,陪着他一起行走散药,迎男和李丰也在旁边看着。
众人见到冯后进来,便要施礼请安,冯后挥手叫止,只是看着拓跋宏,他的面上还是火烧似的通红,见到冯后,叫了声祖母,便直奔向冯后,伏在她怀中,冯后才想抱住他,他却又挣脱了怀抱,只是喊热,且声音已经嘶哑。
冯后眼眶发红,问李修:“只能这样么?没有别的法子么?”
李修看了一眼冯后,道:“回太皇太后,事实上,最好还要再泡一个冷水浴的。”
冯后直是皱眉,道:“必须要泡冷水么?这么寒的天,他这么小,会不会伤了身子啊?”
李修道:“这药力若是不散,对身子的伤害就更大。臣就紧护在皇上身边,准备好暖衣,一待药力过了,随时裹身护暖,以保无虞。”
冯后看着焦燥不安的拓跋宏,咬咬牙,道:“你依法医治,不用管我。”又叫过迎男,李丰等人随侍在李修旁边。又叫过王睿,让他帮着李修打下手,有需要出气力的地方。
众人将拓跋宏抱到东厢房,取过来一只大木盆,倒上了大半盆的冷水。
冯后用手试了试,问李修:“这水会不会太凉了。”
李修道:“这水正好。”
冯后没法,只得挥手让李修自便。
迎男和李丰将拓跋宏的衣服除尽,将他放在盆中,旁边的人看着都觉得冻得很,但是盆中的拓跋宏好象感觉甚是舒适。
李修只是紧盯着拓跋宏的神色,旁边的迎男和李丰也都准备了几条大的手巾。
过了一会儿,拓跋宏感到发冷了,李修再伸手试了试拓跋宏的额头,道:“好了。”便伸手将拓跋宏从冷水盆中抱出,迎男和李丰急忙便用干手巾帮拓跋宏很快地将身子擦干,迎男正要为拓跋宏裹暖衾时,一边的冯后早已将身上的雪狐裘衣解下,一把将拓跋宏裹住,抱在怀中,朝宫中走进。直走到榻沿坐下,将拓跋宏放在榻上,让李修再过来查看。
李修给拓跋宏全身仔细地查看了,又给他号了脉,又给他看了眼底和舌苔,如此一回之后,李修向冯后禀报:“太皇太后,皇上无事了,给他饮杯蜜水,再好好睡一觉,到明日晨起时,应该就完全无虞了,只是,只是,以臣之见,这五石散最好还是不要服用。按医书中所载,此方在古时就有,时时有变,传到后汉张仲景时,又是一变,只是他的方子确实对一些症状颇具疗效,如:强壮体力,镇心安神,收敛止血,温肺肾等,只是后患不可估,不可控。特别是到曹魏,司马两晋之时,服散成风,已经有不少的人因此而丧命,故,以臣之见,这五石散还是不服的为好。”
冯后:“既然这么不好,还会吃死人命,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在服食此物呢?其中还不乏不可一世的人物,这又是为何啊?”
李修:“飞蛾扑火,只为贪一时之欢,智也?愚也?各人自知了。”
冯后道:“太上皇也在服食此物。”
李修道:“太上皇服食应该有些时日了,一时便断,反而不好,渐少为好,直至徐徐断之。”
冯后也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转望拓跋宏,只见他正蜷缩在雪狐裘衣里,睁着两只眼睛正骨碌碌地盯着冯后看。
冯后突然间起了无名之怒火,指着拓跋宏骂道:“你,你不听话,你们都不听话,你们就是想着要怎么才能气死我方好。”叫迎男取过戒尺,从裘中拉出拓跋宏的小手,举尺便打。
一戒尺打下,拓跋宏便哭了起来,冯后怒道:“你是一个男儿汉,又是大魏天子,才打一下便哭,好没有出息,你越是哭,我越是要打你。”举尺又是打了几下,这次拓跋宏不敢再哭了,可是,这手也真是被打的很疼,他被打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小嘴也是直撇,却就是不敢真的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