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医生，催眠是不是也可以作用于人群？”心灵休眠刚一结束，安进又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
谈爱雯正检查着手中的诊疗笔记，“你又瞎看什么书了？”她头也没抬，半开玩笑地问。
没错，自从上周末头脑一热，把这个月最后一点预算买了巴萨用品之后，这两天安进就再也没钱出门了。每天下班回到家，除了上网看书吃泡面，就没别的节目。
好在这也算成全了他，可以安心投入心灵探秘之旅。
两天来看多了那方面的书籍资料，安进早已越陷越深、欲罢不能。
今儿是周三，免费咨询的日子，正好到谈医生这儿讨教一些探索中发现的疑问。
话说回来，也正因为免费，安进才能过来。
“是我自己观察到的。”
“老想着这种问题...你不会是来我们这儿中毒了吧？”谈医生之前倒也遇到过几个诊疗后对心理学着迷的患者，可用不了多久，热度也就退了，依旧回到各自原来的生活轨道。
毕竟，心理学是不能当饭吃的，对一般人来说“吃饭”才是最大的真实。
像安进这样高烧不退的，的确不多见。
“怎么说呢，中毒好像是不假，可这种中毒更像是在解我以前陷入的毒。”见谈医生没有接茬，只是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安进也没在意，有些话貌似也只有和谈医生才能说起，就这，也足够了，他接着道，“经过这段时间诊疗，我觉得过去习以为常的好多东西...”说到这儿，一时有些找不准措辞。
“有点不对劲了...我不是说诊疗有问题，我现在的情绪状态比没来之前好太多了。”提起这话，安进心头谢意油生。
“我说的是，我从这里开始看到的一些东西——有点奇怪的东西，又是我没法不看到的东西。”
听着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那种超乎日常概念的东西安进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更好表达。
谈医生翻过一页笔记，继续查看，口中道：“有些人在接受心理疗法后确实会出现一些比较特殊的体验，不过，这就像药物的副作用一样，在恢复健康停止用药后，很快就会复原的。”
安进沉默了，他能感觉出谈医生并没有认真对待他的问题，或者说谈医生还是把他对心理学与催眠的兴趣当成尝鲜者的三分钟热度。
“我觉得催眠如果脱开心理学上的狭义概念，它是无处不在的。”安进直接说出了这些天来自己的体会。
“还有吗？”听到这话，谈医生放下了诊疗笔记，视线转向安进。
“而且不但个人能被催眠，集体也能被催眠，它可以在被催眠者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发生。”
“噢...看来你想的还挺多。”谈医生的目光里除了有点意外，还生起一丝兴趣。
看着谈医生的眼睛，安进忽而察觉到某种说不出的异样...
一种本该不可能的“脱离”。
他是今天最后一个病人，时间已经很晚，在从“心灵休眠”中醒来之后，这个诊室空间仿佛从操控着整个世界一刻不停运转的洪流中暂时脱离了出来。
现实中几乎没有人能脱离这洪流，它无所不在，因此绝大多数人甚至都无从感知它的存在，只是被它裹挟着，身不由己，而这就是他们全部的生活。
但这位谈医生就是一位至少不完全受那套总控法则摆布的人。
对了，还有丽雅，不过那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方式。
或许过去自己也曾在某些时刻有过类似体验，可由于那时身在滚滚洪流中，根本不容他片刻脱身，因此转瞬间便会被重新吞没。
而身处现在这样一个时空里，安进隐约能看到在这淹没一切的大流之外，好像别有更广阔的天地。
更稀有的是，在这个时空里，借着自己的摸索，浮出水面之后，居然稍稍保持住了这种状态。
虽然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不知怎的，依然能隐隐感觉到天空之下，有某些存在，浩然无际。
安进觉得自己此刻就如同那个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
凝回心神，安进摇了摇头，“那最多只能算瞎琢磨，我连问题的边儿都还没摸到。”
“那怎么才算摸到边呢？”谈医生兴致愈浓。
“知道这里头的来龙去脉，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正因为你这样以为，所以心灵疗法和催眠能在不知不觉间对你起效。”谈医生笑微微地说。
这下有点把安进搞糊涂了，他对这句看似答非所问的话不知如何回应，“这是什么意思？”
谈医生却依然不急不忙，“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安进点头：“我很喜欢的片子，虽然后面两部越拍越烂，但我还是看了好几遍。”
“那你应该还记得第一集里摩尔菲斯把尼奥带出矩阵的情节吧。”
“那段很经典。”
“如果矩阵能制造出意识中的一切，那尼奥怎么区分这个摩尔菲斯是真实世界里的人还是矩阵世界里的人？他怎么分辨这个事件不是矩阵设下的把戏？”
“矩阵不会让人来反对自己。”
谈医生笑了：“既然它创造了意识中的一切，那它本来就是‘自己’，‘自己’怎么反对自己？再说了，即便矩阵和摩尔菲斯是两回事，尼奥怎么知道它们不是一个更大矩阵的产物？那个矩阵为了让人对它深信不疑而导演了这场反叛。”
安进哑口无言，不禁想自己会不会也身处一座无形矩阵之中？
此问一出，思维尽头的边际顿时模糊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