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挟着未褪的寒意,教学楼天台的铁门吹得哐当作响。
徐曼妮裹紧米色羊绒围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剥落的蓝漆。远处金融区的玻璃幕墙折射着苍白天光,像无数块支离破碎的镜子,她忽然想起昨夜书房中父亲擦拭金丝眼镜的模样——镜片后的目光也是这样冰冷而锋利。
"曼妮?"
轻软的呼唤让徐曼妮肩头微颤。梓馨踩着积雪般的白球鞋走近,羊角扣大衣在风里扬起又落下,像只收拢翅膀的鸽子。她抱着两杯热可可,袖口滑出的梵克雅宝手链同样在阴云下泛着冷光。
她们并肩望向天际线时,徐曼妮嗅到对方发梢若有似无的橙花香气,去年圣诞夜,当父亲第一次彻夜未归时,梓馨也是带着这样的香气握住她冰凉的手。
“和我爸谈过了...他没有任何退让。"徐曼妮的声音被寒风削得单薄,"甚至,他一直笑着回答我的问题。"栏杆上的寒意沿着腕骨渗进袖口,她凝视着楼下蚂蚁般攒动的人群,穿深灰大衣的身影正穿过操场,她父亲习惯性地用教案拍打膝盖,这个动作曾让她觉得温暖可靠。
如今的一切都已改变,她在学校尽力回避与父亲的交集,但是,家庭却是避无可避的地方,像是一处死穴。那里变成已被肢解却又包裹巧妙的完美尸骸,这实在让她感到悚然,"那样的家...我已经回不去了。"
梓馨抓住她颤抖的手腕,徐曼妮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掌心。她们交握的指节在冷风中泛出青白,如同某种秘密生长的共生植物。
梓馨的睫毛被寒风吹动,她抿了一口热可可,"这段时间,去我家里住吧?"
等到暮色浸染校园时,徐曼妮在储物柜前僵立良久。金属柜门映出她苍白的倒影,与背后"模范教师"的荣誉榜形成诡异的重影。父亲的照片在玻璃框里微笑,领带还是她去年教师节送的藏蓝色暗纹款。
放学铃撕裂寂静,她猛地关上柜门,快步逃离着不断重映的记忆。
黑色迈巴赫停在校门转角,梓馨将暖手宝塞进她怀里,羊绒手套残留着薰衣草香包的余温。"客房新换了新疆棉床品。"她轻声说,"你上次说喜欢水晶吊灯,特意给你搬来了..."
“谢谢。”徐曼妮在真皮座椅上卷缩,像只安静的猫咪。车载香氛混着皮革味,车窗外飞逝的霓虹像是错乱的发光管线,难以直视。疲惫感攻陷了全部的心智,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苏醒的时候,庄园的鎏金栅门缓缓开启,徐曼妮不由靠近梓馨的肩膀:"你家的家政...好像少了很多?"
"因为...我父亲病重,妈妈带人去医院照顾了。"梓馨抚平制服裙的褶皱,路灯光将她耳垂的珍珠映得冷冽,"新来的管家上周末带人清点账目,听说是要减少开支来的。"
听起来,这个富裕的商业家族似乎也在多事之秋,徐曼妮只是沉默,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客房的鸢尾花纹壁纸在夜色中蜿蜒,徐曼妮数着古董座钟的滴答声,直到手机屏幕在午夜十一点骤亮。父亲的来电头像还是去年家庭旅行时拍的,背景里的富士山正被夜色吞没。
"曼妮,怎么没回家,在哪儿?"
“在梓馨家里,我不想回去,不想和你同住了...”
沉默少许,徐辰的音色依旧非常平稳:“乖女儿,是想逃避吗,这就让我有些失望了。”
“父亲,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你离开的...”说完,徐曼妮挂断了电话,心脏跳动得飞快,她在镜中看见自己的瞳孔收缩如受惊的鹿。
"林雨墨,校报的编辑,认识吗?"梓馨的声音混着走廊纷沓的脚步声,她来到徐曼妮面前,翻出通讯录上的照片,"是和我们同年级的男生,写过揭露校园霸凌的文章,想要曝光教务主任的话,他也算是个人选,你觉得呢?”
徐曼妮并未想让外人介入这段丑闻,可如今,想要倾覆陷入僵局的生活,是需要借助外力的。如此,她确认道,“这位...林雨墨,可信吗?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嗯...这个说来话长。”说着,梓馨忍不住神秘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