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有些不高兴了,带着怒气道:“怎么会没有?难道你没有看见么?朝野之间,各个不同的民族之间,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便可以生出无数之事端来,服装,饮食,风俗,礼仪,如此等等,比比皆是,你是国家重臣,难道你不问世情么?”
冯后皱眉拍了一下拓跋弘的手,并瞪了他一眼,拓跋弘这才住了声。
高允并不以为意,只是一笑道:“臣当然看到了,我生之初中华乱,诸胡逐鹿中原,那时可比现在厉害多了,那时可不是互呈口舌之利,而是一言不合,立马便拨刀相向,不见一方之人头落地是不会收手的。只是,臣以为,他们之所争,名为民族,实为利益也。”
堂上诸人皆是一怔,拓跋弘也开始专心细听。
高允道:“太上皇,臣请教,慕容白曜哪族人?”
拓跋弘道:“他是鲜卑族人,慕容鲜卑族人。”
高允道:“李敷哪族人?”
拓跋弘道:“李敷是汉族人啊,你们汉家中,大名鼎鼎的赵郡李氏啊。”
高允问:“他二人可是一个民族?”
拓跋弘笑道:“当然不是啦,高公,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高允:“太上皇,臣再请教,先五王爷,九王爷是哪族人?”
拓跋弘皱眉道:“我五叔,九叔当然是拓跋鲜卑之子孙了。”
高允:“臣再请教,张穷奇又是哪族人?”
拓跋弘道:“张穷奇好象是卢水胡人。”
高允:“太上皇,现在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们皆不是同族之人了?”
拓跋弘点头称是。
高允道:“可是,去岁那起惊动天下的黩货聚敛案中,您以为他们配合的如何?天衣无缝或许言过矣,若言合作无间,当不为过吧?”
拓跋弘默默地点了点头。
高允又问:“太上皇以为,何也?”
高允也不等拓跋弘回答,便抢着自答道:“臣以为,仅为一字,利耳。若是利之所同,虽仇雠亦可结为同盟,何况只是异族。若是利之所背,虽兄弟父子亦可以互残也,此等事例亦举不胜举。我大魏自太祖皇帝起,皆是聪明圣哲之主也,他们皆知道,所谓的游牧与农耕之风俗有异,易起争执,说到底,只不过是对利益之分配有所不满也。实际上,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兵士或是农民,基本要求都是一样的,就是吃饭,穿衣,住房,娶妻,生子,生存,繁衍。至于说是食酥酪还是食粟米,那也只是口味之别,都是为了填饱肚子,若是饿了肚子,那个感受可就不分汉胡了,都是一样地难受了。”
高允说的诙谐,诸臣也不禁皆发出一阵轻松之笑声。
冯后听得喜欢,再看拓跋弘时,他似乎有所悟,但却还是皱着眉,似有心结未开。
高允继续道:“故,我朝若是想融合汉胡,无别南北,只需两条即可,一,有利可图。二,均分其利。至于其他的所谓的风俗习惯,尽可求大同而存小异也,就如臣家,臣喜食粟米,而臣之老妻却偏爱麦饭,一家之人尚有爱好之不同,何况我大魏之万里江山,兆亿臣民。”
冯后听了,不禁点头微笑。
拓跋弘却道:“有利可图,哪有那么多的利可以永远的支付出去。而且,对臣民总是以利诱之,此非圣人之道也。圣人曾有言曰: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又曰: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高公希望我大魏朝上下皆为势利之小人么?而且,一旦我大魏不能供给其适意之势利,他们便要离去,或是反叛么?我以为此非上策也。”
高允急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之意是,教之以义,诱之以利,齐之以礼,绳之以法,多路齐下,以规范朝野,不是说让我朝只是一群惟利是图之小人的,太上皇不要误会了臣意。”
冯后也不高兴了,问拓跋弘:“那依你之意呢,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完全地解决这些问题?”
拓跋弘的脸上发出了兴奋的光,颤抖着声音道:“用宗教,用佛教,建佛国,用佛教教化臣民,让他们皆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的性别,年龄,出身,民族等等,人人无我,众生皆为平等,同吃同住同活,这样,那民族的这些问题不都自然就解决了么?阿娘,您说,这样是不是很好啊?”
冯后有些发懵,这话听起来好象是不错,但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看着拓跋弘因兴奋而发红的脸,她也不忍打击,只得含糊以对。
这时,只听得高允问道:“太上皇,臣想请教,如此之平等之佛教国家,君为何人?”
拓跋弘一怔,这个问题,他应该是还没有想过,便含糊答道:“君即佛,佛即君也。”
高允急道:“此言答的含糊,君王需要统率百官,而百官亦各有其位,得要各司其职,以治理万民,人称为皇帝,天子。这等佛国,这主上如何称呼,是旧称之君王天子,还是另称佛祖菩萨?百官万民所拜何人?是君王天子,还是佛祖菩萨?太上皇,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名字看起来好象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事实上,这里面的关系重大也,不能不理清也,请太上皇明示。”
拓跋弘烦燥了,挥手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不用这么认真的,好了,我要与长孙观商议吐谷浑之战事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冯后眼看着拓跋弘,拓跋弘方觉得失言,急忙道:“我是叫他们退下的,阿娘,您请安坐在这里,儿子还要给您奉茶呢。”又转头指使是贲快给阿娘奉茶,是贲急急地施礼告罪便要退下。
冯后拦住,道:“我也只是过来看看,匆匆忙的便过来了,宏儿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完成呢,看到你安居,我也就放心了。好了,我就走了。”拓跋弘讪讪地,只是搓着手,冯后想了想,又道:“你这里人员太过单薄,把宇文韬留给你作护卫,苻承祖也留给你,太学里,崔光,游明根,也调过来供你差使。”又转对高允道:“高公,你也辛苦些,经常过来给太上皇讲讲经义,太学里还有哪些大儒,也一并叫了过来,时常给太上皇讲讲儒家经义,不要总是盯着一家学,兼则明,偏则暗,知道了么?”
拓跋弘无奈,只得称诺。
高允等也施礼称诺。
一百二十六
在回宫的途中,冯后叫高允到车侧,掀开帘与他说话:“高公,你看太上皇刚才的那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高允急得脸色有些发红,道:“太皇太后,老臣正要与您说明的,此计万万行不得的,万万行不得的,臣听闻过天竺即是如此,以宗教立国,僧侣以神佛之名为国之至尊,而王者却成为了国之第二流,老臣刚才听到太上皇的话,隐隐感到他应该是受到诱惑了,想走佛国之路,这,这万万不可啊。”
冯后亦是大惊失色:“他,高公以为他所陷有多深?如何挽救之?”
高允道:“太上皇聪明圣哲,他现在应该处于疑惑之中,已受其惑,却也并不完全认同其义,所以,臣以为,太上皇退位一事,可能与此有关,他以为,他只要禅了位,他只要不再是当今之皇帝,再如何行动,所产生的祸害都是有限的,故,太皇太后亦不必太过焦虑。”
冯后轻吁了一口气,恨恨道:“应该是法秀了,应该就是他诱惑了我的儿子,传令过去,立即烧死了这个妖僧,以灭其法,以正视听。”
高允制止道:“不可,太皇太后,现在太上皇正在混乱间,需要有大智慧之人点醒他,助他上岸,若您此时处决了法秀,法秀正好说自己以死证道,那这就反而是助了他的力,所以,以臣之见,暂时不要理会了法秀,咱们这边设法用大智慧帮助太上皇脱离苦海,以归正道。”
冯后想了想,对李丰道:“你把达奚买奴传来,我有话与他说。”
李丰施礼称诺,去了。
冯后眼中闪烁着很是不安之神情,喃喃自语道:“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啊。”
拓跋宏害怕,不禁拉住了冯后的衣袖。
冯后拥住拓跋宏,道:“宏儿,以后你所看的书,你所听学的老师,祖母都要提前审核,不能乱了你的心智,这样不好,这样后患无穷,后患无穷也。”
拓跋宏似懂非懂,只是怔怔地说了声:“哦。”
一百二十七
大魏皇兴五年,十月初一日,卯正时分,太上皇帝拓跋弘率军出征吐谷浑。
大魏太皇太后冯氏,皇帝拓跋宏率众臣到北郊送行。
晨风中,拓跋弘身着黑色软甲,腰插库婉短剑,向太皇太后,皇帝辞行。
冯后眼中满是不舍,却也只得说道:“小心了,早日凯旋,我和宏儿等你回家。”
拓跋弘微笑着向冯后施礼辞别,又与拓跋宏辞别,然后转身上了那匹骕骦马,叫了声:“走了。”便打马前行了。
后面,长孙观,宇文韬,苻承祖,吐万安国,达奚买奴,崔光,游明根,李修,段霸,张黑子等一一过来向冯后,皇上施礼请安,然后打马紧随拓跋弘而去。
冯后拉着拓跋宏坐在车中,注视着拓跋弘的军队远去,直至不见,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叫回宫。
一百二十八
冯后坐在案前认真地看一篇文章,而且是一边比画着,一边念出了声:“世人独以显达为所欲,而蔽塞于穷通应变之道也久矣。显达之欲,人心同焉,虽名士不可去之,固非悖本害性之邪思。然显达必以困穷为其邻,若无困穷据其一端,则显达亦不足为世人之所欲,而世人多以显达之于困穷若云泥之两隔、水火之相残,若不竭虑于显达则必陷困穷,而困穷诚非所愿,故宁忧千岁虚缈之宏业、而不安一朝琐细之劣势。呜呼!此亦不可以已哉?是故乱人者诚非穷通之变,乃人自乱也。然则人既可自乱,亦未尝不可自得。化乱为得,自当又破又立,所破在于穷通之成见,不破则心受其蔽;所立在于不偏之心法,不立则心有所滞。鄙意度之,心法当如是:好闲逸而常思患难,求显达而不耻困穷,合穷通两端于一,以入事事不违吾心之境也。”念完了不禁频频点头,道:“这文章作的好,这字更是好,这就是刘芳的书法文章。”
阶下坐着的高允道:“回太皇太后,是的,刘芳,刘伯文,人称刘石经,年纪虽然不大,却俨然有大家之风,这篇《穷通论》便他的习作,这文章,这书法,皆堪称一流也。”
冯后看着这书法文章,亦不禁频频点头,道:“就凭这一篇文章,便见其才学,确实不错。人品呢?其人品如何?为帝筵师,学识人品皆不可缺也。”
高允道:“太皇太后,这学识文章可以一目了然,这道德人品之认识,却是需要时日的,这就需要烦劳太皇太后您细细留意观察了,这个老臣就无法妄言也。”
冯后点点头,道:“行吧,就让刘芳过来教导宏儿的书法和辞章吧,有关人品,就如高公之言,且留待时日以观察了吧。”
高允施礼称诺。
冯后将刘芳的文章交给李丰,让他送到东厢书房给拓跋宏。李丰答应了,去了。
冯后又问源贺,拓跋弘的战事进展如何?
源贺施礼道:“太上皇战事进展颇为顺利,曼头山一战,拾寅战败,现在困守伏罗川不敢出战,太上皇便命人收割了吐谷浑已经成熟之麦子和青稞,不能收割的,亦尽数烧毁,今冬,吐谷浑应该难过矣。”
冯后也不禁笑了,道:“淮北的那一套,他是学会了。”
源贺道:“太上皇真是一位天生的军事将领,有他在,实为我大魏之福也。”
冯后轻轻地摇摇头,然后道:“那,这场战事几时可以结束呢?”
源贺道:“拾寅想请降,只是太上皇不肯,他只是说着,一定要生擒了拾寅,带到平城来,交由太皇太后亲自处置,以解心头之恨。”
冯后摇头苦笑道:“这孩子……”又问源贺:“已经入冬了,吐谷浑苦寒之地也,入驻于彼,我总觉不安,粮草补给这些都能跟得上么?”
源贺皱眉道:“回太皇太后,据苻尚书来报,这中间出了些岔子。”
冯后立时便盯视着源贺,听他讲。
源贺道:“陇西大族,李家坞堡宗主李祥,也是陇西郡太守,本来应该有数万石的麦子交纳给陇西仓禀的,只是他报给太上皇道,近期农民逃亡厉害,又遇了灾,再加上吐谷浑趁机打劫,他只顾全力守护着陇西和百姓,无力再保护李家坞堡,致使李家坞堡遭受到吐谷浑的抢掠,一些流民也乘机劫掠,至使他损失惨重,故,堡中并无可缴之麦粟,且,堡中多灾民,还想请朝庭拨粮救民过冬呢。”
冯后听了,又转望地图,迎男已用一片小红布将陇西郡钉住,冯后紧盯着陇西郡,口中问道:“思顺,是你们陇西么?”
李冲急忙施礼道:“回太皇太后,正是臣之鄙乡。”
冯后道:“陇西堂,可不是鄙乡,是家很威风的大世族。陇西李思顺,也是个很是威风的名号,是不是啊,思顺?”
李冲道:“臣,在公为大魏朝内秘书令,顺阳侯,在私才是陇西堂李思顺。”
冯后:“哦,若是公私有背,那你又当如何处置啊?”
李冲施礼道:“有公而无私也。”
冯后笑道:“这倒也不用,能做到先公而后私就可以了,公私兼顾亦无不可,只是不能因私而废公,这就不好了,我还是希望能公私兼顾,这样才能长久,若只是顾着一方,我担心,此策难以长久,你以为呢?”
李冲施礼道:“太皇太后圣明。”
冯后问:“那陇西李祥之事如何处置为妥呢?”
李冲道:“回太皇太后,坞壁之行起于汉末之乱世,为抗兵灾匪患,多有纠集宗族筑垒以求自保,比如谯郡许褚、北平田畴、天水杨阜,先是本族同宗,后又有大量迁移之流民,被迫求得坞主之庇护,而这个组织集中的领导者,必是族中最有威望的人,即成为宗主也。因为是乱世,再有,古来即有皇权不下县之说,故,自县以下,这宗主俨然已经是堡中之土皇帝也。前晋之末,天下大乱,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乡野小民,皆有朝不保夕之惧,坞堡、宗主就自然地成为一方乡里之活命所依,据载,后赵石勒时期,新兴、雁门、西河等地有”垒壁三百余处“;前燕时,”冀州郡县堡壁百余,众至十余万“;前秦时,三辅地区有”堡壁三千余所“。其势之大,已不输于一方之诸侯,兵马钱粮皆足,我太祖武皇帝兵进中原时,也不得不与他们合作,才得奠定我大魏之江山。而据坞堡之宗主汉人,也歇力效忠于我大魏,才使得我大魏能够一统北方,试想,若无这些宗主汉人的配合,效忠,我大魏能够安驻于此么?臣窃以为,难也。”
冯后:“哦,坞堡,宗主,有这么多的益处啊,那,就保留之,兴旺之了?”
李冲道:“非也,时移,事易,如今我大魏已经安定了北境,与后晋南宋隔江而峙,日后南北必有统一之战,为此,我大魏当务之急,首先必是统一北境。”
冯后笑道:“你刚刚不是说我大魏已经统一北境了么?”
李冲摇摇头:“前一个统一是形统,后一个统一是形神皆统也。现在我大魏之统一,只是形式上之统一,事实上,我大魏境内纷争频频,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实际上内里暗流汹涌,就如这坞堡宗主,他明里顺从,暗里不遵王命,控制人口,征收赋税,征伐徭役,在坞堡之内,人民只知有宗主却不知有皇帝,一旦国家真的有事,他们很有可能便是第一个反叛之人,当年的前秦天王苻坚,到最后兵败身死,固然有其军事上之败,其实更多的却是这内部分裂不稳之败也。我朝若想与南宋大决战,以定天下之主,首要之务就是要内外形神俱统了北境,而其首要之首要,就是清理了这朝中的坞堡和宗主,他们现在对我大魏朝而言,皆是祸害,而非福利也。”
冯后:“都杀了?”
李冲道:“万万不可也,那可就得要天下大乱矣。咱们大魏就要被南宋一统也。”
冯后:“依你之见呢?”
李冲道:“徐图之,先知其利害,然后慢慢设法分化瓦解,将其人民和田地尽归朝庭国有,没有人民和田地,宗主大族也只是一群富贵闲人而已,只能依附于朝庭,为朝庭效命以求富贵,却再也不能成尾大之势以害朝庭矣。”
冯后点点头,道:“你这样说的是很好,这些世家大族大多都是有能力有学问的人才,朝庭还是想用他们的,只要不会妨害国家,国家也很乐意与他们和睦相处的。”
李冲道:“太皇太后圣明。”
冯后道:“你说徐图之,那咱们就慢慢来,只是,眼前这军粮之事当如何处置呢?太上皇那里不能断粮啊。”
李冲道:“太皇太后,请恕臣直言,此番太上皇讨伐吐谷浑,立威的意思颇重,适才臣又听得源将军言,那拾寅已然认输,还想质子请降,臣以为太上皇目的已经达到,不妨可以退兵了。请太皇太后圣裁。”
冯后皱着眉,眼望源贺,源贺施礼道:“太皇太后,臣以为李大人之言甚是,吐谷浑多是山地险境,易守难攻,且得之无益,攻占那里,其意不大。”
冯后又转望高允,高允施礼道:“太皇太后,臣亦同意思顺和源王爷之意,且,咱们大魏国内还有许多不稳之事,需要慢慢调整,此时对外用兵并不为智,若是前线战场稍有失意,可能便会引发朝内极大之动荡,这成本收益之比不合算,故,老臣也同意二位大人的收兵之意,请太皇太后圣裁。”
冯后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道:“三位之意甚是,看来还是趁机退兵的好,面子,里子皆有了,对内对外也都有了交代了,见好就收,不失为明智之举也。”说完却又皱紧了眉,道:“这孩子正在得意之时,突然让他收兵,他如何便肯收兵的?这孩子犟时,我也是头痛的很,真是头痛的很,唉,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犟儿子的,唉。”说时只是皱眉叹气。
高允却笑道:“太皇太后您只要下定了决心退兵,臣只需一句话,便可让太上皇马上退兵。”
众人都很是惊异地看着高允,冯后也是奇怪,道:“高公,你这话可就大了,我且不敢如此说,你就敢说,你只需一句话就可以轻松召回太上皇?你且说来听听,还得要让我长长见识才行的,你竟比我还有办法管住我这个犟儿子,你且说来听听。”
高允施礼道:“只是,太皇太后您可得要恕了臣的冒犯不敬之罪,臣方敢言之。”
冯后一挥手,道:“只要你的话管用,我就不计较。”
高允施礼,轻笑道:“只需说太皇太后您玉体有恙,太上皇闻之必归。”
源贺,李冲等诸臣听了皆不禁大声叫好,皆笑道还是高公高明。连一旁侍立的迎男,李丰等,亦不禁莞尔点头。
冯后听后,却不禁呆了。
一百二十九
大魏太上皇帝拓跋弘征伐吐谷浑凯旋,大魏太皇太后冯氏携大魏皇帝拓跋宏,率群臣在东城万岁门外五里迎接。
冯后与拓跋宏坐在牛车内,外面的风寒,冯后给拓跋宏将身上的裘衣拢紧了,又仔细查看了,才放心。
远远的便见到拓跋宏骑着骕骦马,当先,急急地策马而至,看到他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腰间斜插着库婉短剑。到了冯后车前,摔蹬下马,向冯后施礼请安,冯后很是开心伸出手去拉住他细看,拓跋弘拍拍身道:“我又没受伤。”却又问:“阿娘,说您生病了?您还好么?”
冯后脸上微微一红,道:“只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病,不用太过放在心上的。”又手推拓跋宏,道:“宏儿,快恭贺你父皇凯旋啊。”
拓跋宏施礼道:“父皇,儿臣恭贺您凯旋。”
拓跋弘笑着点点头,道了声好,又问:“有听皇祖母的话了么?有没有淘气啊?”
这时诸臣早已走到近前,向拓跋弘施礼请安,并恭贺他凯旋,拓跋弘挥手叫免。
这时长孙观等诸将也已经来到了近前,皆纷纷下马,向冯后和拓跋宏施礼请安,冯后手推拓跋宏,指使他向诸将挥手叫免礼,又道辛苦,诸将谢恩。
这时,拓跋弘解开身上的包袱,打开,从包袱里取出一件皮裘来,呈给冯后,道:“阿娘,这是拾寅进贡给您的一件皮裘,说是很是保暖御寒,您且穿了,应该就不会再受风寒了。”
冯后在车上展开那皮裘,是一件白色的皮裘,通体雪一般地白,没有一根杂毛,触之有绒绒之暖意,很是舒服,冯后见了喜欢,便问:“这是什么皮裘啊?摸起来好象很是柔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