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越廷川早早地乘坐高铁去了绍兴。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想到了母亲。他知道昨晚父亲为什么会叮嘱自己不要开车，而是乘坐高铁。他想，如果母亲那一次回去不是自己开车，那她一定不会出事。越廷川知道，母亲的离世对父亲的心灵也造成了伤害。过去的许多年里，越廷川一直责怪父亲没能保护好母亲，没能维护好那一段婚姻。可是如今想想，他那时候一定也很为难吧。一边是自己的父母，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人，无论是哪一方，他都不愿意伤害……
不知不觉，列车到站了。越廷川出了高铁站，打车来到一座历史文化街区。这里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碧色的河水悠悠流淌，古色古香的建筑沿河而建，房屋上的每一片砖瓦都在诉说着久远的历史。越廷川提着一些礼品，顺着石板路往前走。他绕过几条巷子，最终来到一座古朴的大院。这里就是越廷川的外婆家——凌宅。越廷川看着熟悉的院门，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刚才思考的那些事情，也渐渐从脑海里淡去了。
越廷川走进院子，喊了几声“外婆”，没人答应，于是继续往里走去。凌宅是传统的中式宅院，院里有多栋建筑，还有假山和池塘，各种名贵花木点缀其间。这里几乎可以算作是一座小型的古典园林了。
越廷川在院子里走着，他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于是往厨房走去。他走进厨房，看到外婆正在做米糕。桌上摆着一些制作米糕的工具，蒸锅里冒着热气，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米糕的香味。越廷川露出笑容，把礼品放在桌子上，热情地说：“外婆，我回来啦。”
此时外婆正在往模具里倒米粉，听到廷川的声音，她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身看向他。她和蔼一笑，高兴地说：“这么快就到啦……知道你要来，外婆特意给你做了米糕。”
“外婆，这些东西外边都买得到，您又何必自己做呢？多累啊。”越廷川心疼地说。
“外面做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吃呢？”外婆笑了笑，随即拿起铲子，把模具里的米粉铺平。“锅里蒸的是桂花糕，我再做一些豆沙馅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模具里的米粉挖出小圆坑，随后往小圆坑里放入红豆沙。她对米糕的制作流程很熟悉，可是由于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所以动作有些慢。
越廷川看着外婆制作米糕，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时候，每次外婆做好吃的，他就在旁边看着。可是这样温馨的时光没有持续几年，他就被接去越家了。
“外婆，需不需要我帮您做什么呢？”越廷川问道。
“你负责吃就可以了。”外婆打开蒸锅的盖子，看了看屉子里的桂花糕。“你尝尝，味道可还行？”她面带和蔼的微笑，对越廷川说。
“外婆做的糕点是最好吃的。”越廷川说着，拿起筷子，取了一块米糕。他把米糕微微吹凉，随后尝了一口。他慢慢咀嚼着，只觉得米糕软糯香甜，口中满是桂花的清香。
外婆说道：“好久没有下厨，手艺生疏了。”
越廷川笑了笑，夸赞道：“您做的糕点，还是像以前那样好吃。”
“那你可要多吃一些。”外婆笑呵呵地说。
越廷川把桂花糕端出来，又把刚刚脱模的红豆糕放进蒸笼。几分钟后，红豆糕也熟了。祖孙二人把米糕端到外面，坐在院子里慢慢品尝。
院子很宽敞，里面种着许多花花草草，时不时有鸟儿飞下来，在地上找虫子吃。越廷川置身于曾经住过的地方，心里有一种踏实感。他吃了一个红豆糕，对外婆道：“外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呢？”
外婆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慢悠悠地说：“还好，只是常常觉得累。大概是因为老了。”
“您要多注意休息，以后不要自己下厨了。”越廷川劝道。
“闲不住啊。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说着，她的眼里浮起一丝哀伤。她想了想，忽然问道：“川儿，你今年二十八了，对吧？”
“是的。”越廷川点点头。
“还不考虑婚姻大事吗？”外婆关心地询问。
越廷川微微一笑，回答说：“我目前还是单身。”
“身边没有心仪的姑娘吗？”外婆看着他，眼里充满慈爱的目光。
越廷川温和一笑，回答说：“有。但是距离有点远，我不确定我们之间是否会有未来。”
“有多远呢？”
“她在云南。”
“云南啊？确实远……她是你们学校的同事吗？”
“不是的，她是茶艺师。”
“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别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不过，你说她是茶艺师？你父亲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外婆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越廷川道：“父亲希望我回来接管越海集团，这样就意味着我得离开云南了。可是那位姑娘是不会离开云南的。她的梦想必须在家乡才能实现。所以，我们之间的距离会是一个问题。”
“我想，你父亲经历过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承受过那么多的痛苦，他对你的婚姻应该不会过多干涉。”
“希望如此……我还没有明确地和父亲说过她，所以不确定父亲的态度是什么。”
“不过，你父亲肯定不会让你留在云南的。去年他来看望我，说想要把越海集团交给你，不知道是否作数。”
“父亲似乎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他还算有良心，知道自己亏欠了你们母子，想要用物质来弥补……”
“可是，我不太想接受。”
“为什么？”外婆有些惊讶。
越廷川道：“越海集团是爷爷创办的……而我母亲去世，是他们间接造成的。”提起母亲，他的心里难过无比。
外婆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一个有骨气的孩子。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外婆和你的想法不同。你父亲不给你，那也就罢了。既然他给你，你就应该接受。越海集团是你爷爷创办的，但是它真正发展壮大起来，靠的是你父亲。因为你爷爷奶奶的关系而放弃这么大的企业，真的不值得啊……”
“外婆，我明白您的意思。”越廷川道，“可是我……我心里还是很为难。”
外婆劝道：“尊严这个东西，该有的时候必须有，但有的时候，它并没有那么重要。更何况，你接管越海集团，并不代表着失去了尊严。川儿，你要多为自己的前途考虑考虑。”
越廷川望着桌上的糕点，木然地说：“外婆，我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而且我有点放不下那个姑娘，我想去云南陪着她，帮她实现理想。”
外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耐心地说：“你可以先回上海，跟着你父亲管理集团。等你事业有成了，你也能够给她更好的生活。”
越廷川微叹一声，又道：“不过，也许我想得太多了，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我不知道她对我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情。”
“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外婆看着他的眼睛，关怀地说。
越廷川微微一笑，回答说：“外婆，那可不一定。她自己也很优秀啊。”
“你与其自己猜测，不如去向她找答案。”外婆说道。
“向她找答案？”越廷川似懂非懂地问。
“是啊……当然，外婆并不是说让你直接去问她，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而是说让你去找她。只有见了她，你才知道答案。”
越廷川思考着外婆的话，沉默片刻，回答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