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窗前的香炉边插着一对点燃的花烛,床榻的两边挂了略显喜气的红布条,铺了红色绸缎的小圆桌上有一壶酒加两个白玉杯子,今晚就是兰友德和班斓的洞房花烛夜。
班斓将几缕飘散的头发撸至耳后,看着兰友德差人送来的锦盒出神。
“哎呀呀,瞧这落霞云锦的嫁衣,再瞧这耀眼夺目的凤冠,可当真把这世间的红妆都给比下去啦,果然公主出嫁就是不一样啊!”喜婆拿起就要帮班斓换上,班斓却冷淡地阻拦道:“放下吧,本公主不习惯让你伺候,自己来就行。”
“那好吧,还请公主殿下千万注意别耽误了吉时哈!”喜婆掩门前不忘叮嘱。
“本公主连终身都耽误了,还怕耽误了吉时吗?”班斓捧着锦盒的手指因为用力关节而有些发白,甚至有些颤栗——金银珠宝打造的璀璨凤冠下,这件云锦材质的嫁衣用落霞丝绣满了寓意幸福美满的图案,自带满天彩霞的娇艳、花朵绽放的芬芳,可如果新郎不是心上的他,再华贵的凤冠霞帔又如何呢?反之,如果新郎是心上的他,即使什么都没有,她也甘之如饴……班斓蜷缩的身体抖若筛糠,热泪淌下,滴落在嫁衣上已经变得冰凉,深深地晕染开去。
夜幕降临,兰友德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动身走去同班斓洞房花烛——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私生活浪荡荒唐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行夫妻之事,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班斓这个令他有感觉的女人。
兰友德来到班斓的房门外,刚抬起手又顿住了,推改成了敲。
“进来吧。”班斓听到敲门声愣了一下,这个钟点只有兰友德会来,可是兰友德进入她房间时从未敲过门啊……
听到班斓的声音,兰友德带着一脸猥琐下流的笑容开门踏入房内,进门看到身穿红色嫁衣的班斓后,兰友德开始情不自禁地不断搓手吞咽起了唾沫——秀色可餐,好香啊……
“你来了,渴了先喝杯水吧。”班斓极不舒服,她没那么单纯,清楚兰友德这种像是狩猎已久的豺狼虎豹撞见一块肉般垂涎贪婪的眼神是对她有感觉想要她的表现,但不好意思,她并不想要他,而且她永远都不会是他嘴边的肉。
兰友德明白自己的渴并不是那种渴,但这杯水是班斓为他倒的,所以他还是选择喝下了杯中的水。班斓对此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晃得兰友德春光无限,误以为班斓是愿意同自己洞房花烛的他小心翼翼地轻轻伸手揽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一个打横将其抱起放在了床上,然后便要欺身压下来。
班斓一滚并未被兰友德压到,兰友德倒在床上再没爬起,班斓把兰友德的躯体翻转了过来。此刻的兰友德面泛桃花,微张的眼有些迷离——想必药已经开始生效了,想跟她做夫妻生孩子,他不配。班斓在刚才的那杯水里下了“春梦无边”,顾名思义,服下这种药后就会坠入进无边的春色当中,只不过一切都是虚幻的。明日一早起来,在兰友德的印象当中,他们是翻云覆雨后的真夫妻,可实际上,班斓仍旧保持着清白。
班斓拿出多余的褥子铺在地上,然后使出了自己吃奶的力气费半天劲才把兰友德半扔半抛地放了上去,还仁慈地替他盖好了被子——毕竟他正在做春梦,时不时会忍不住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她可不想自己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一个做春梦的男人给打扰到。
班斓独自一人上床闭上眼睛,还是微微听到兰友德有些粗重的喘气叹息声,她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不敢将兰友德丢出去,那样就太过于明显了……也罢,忍忍吧,总比真跟兰友德做夫妻要强。
翌日清早,当初春的太阳刚刚缓缓露头升起,空气还透着丝丝凉意,天地萦绕在一片红彤彤的薄雾之中,晨曦透过敞开的窗户缝隙洒落到室内的帷幔上时,不知何时被班斓挪移回床榻上沉睡着的兰友德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现她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伤心欲绝地啜泣着,犹似快要凋零的带雨梨花般摇摇欲坠,肩上裹紧的被褥逐渐滑落下来,让他清楚地看见了她脖颈间斑斑点点全是做爱欢好时留下的痕迹,他不由得一怔,脑海里涌蹿出一些昨晚她痛苦哀求他的情节画面。
“你这一夜倒是躺在本公主旁边睡得无比舒服香甜啊,可难道你对昨晚睡前所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班斓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沙哑着嗓音哽咽道。
“昨晚事情的责任全不在我,都怪昨晚的气候实在是太过于干燥炎热了,饥渴难耐的我脱下身上的衣物后一时间失去了理智控制所以才会按捺不住……”兰友德的托辞说到一半就被班斓打断:“既然我的身子给了你,那么我就彻彻底底是你的女人了。我不求你能有多么在乎我,我只求你多少可以对我温柔一点包容一点,好不好?”
“放心吧斓儿,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如珍似宝般好好疼宠爱护怜惜,待你体贴关怀、殷勤备至、细致入微的。”兰友德笑着捏了捏班斓的脸蛋,然后坐起身伸伸懒腰走下了床榻,捡拾起地上的衣物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斓儿……原来兰友德也会用如此亲切的称谓说出那么温暖的言语,这柔情若水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班斓仔细寻思,想来当初感觉到了她不安的朱成碧不也是这样坐在床边安抚宽慰她的吗?只不过,有些男人在床上的话是不能够完全相信的——如果他真不会伤害她,那为什么还要将她的退路全部都给封住堵死?她喜欢的男人是朱成碧,她是属于朱成碧的女人,他兰友德怎么有资格要了她的身体?
“好了别哭了,看见你哭我这心就疼得厉害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喜欢你了。要是你心里有气觉得委屈的话,尽管打我拿我出气,我绝无二话。”兰友德自觉心虚,好似心疼坏了一般神色担忧地看着满脸泪痕面色憔悴脆弱不堪的班斓,连忙走回去将她揽入自己怀里,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班斓咬着唇瓣冲着兰友德淡淡一笑缓缓摇头:“我怎么可能会怨恨你呢?我也不是因为委屈而哭的。我本来就喜欢仰慕于你,如今把身子给了你,我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斓儿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心里真的是欢喜的,真的不曾怨恨我半句吗?”兰友德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地看着班斓,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你我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中情意又岂是朱成碧这种半路杀出来横插一杠的第三者所能企及的?”班斓恭顺乖巧地靠在兰友德的怀里,而自认为已经和班斓发生关系品尝到了她这绝色美人滋味的兰友德自然是感觉食髓知味欲罢不能,色眯眯的眼眸里隐隐约约流露出还想要继续和班斓亲热之意,气息紊乱地低首吻了吻班斓的额头。
面对兰友德的求欢,班斓并没有当即便立刻拒绝,而是含羞带怯地撒娇嗔怪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真心喜欢我,会对我有求必应的吗?为了以后能有美好未来,你也应该如珍似宝般好好疼宠爱护怜惜我的身体不是吗?毕竟咱俩之间是要在一起双宿双飞长相厮守的,来日方长,不必猴急。更何况你那样勇猛,我到现在都还酸胀麻痛得厉害,身子骨仿佛动一动就要散架了一般,委实承受不住了,能否容我歇养两天休息好了再伺候你呢?”
“罢,那我退让一步,几日过后再和你一起共同颠鸾倒凤奔赴巫山云雨吧。”兰友德点头答应,班斓那一双楚楚可怜且天生自带魅惑的眉眼令他这一颗深深为之痴迷的心顿时柔软至极。
好不容易哄走了兰友德,被他吵得一整宿都睡不着的班斓懒洋洋地躺回到床榻上补眠,身下这些柔软的锦缎棉被全部都是嫁给朱成碧时伴随着她一起被迎送进入朱府家门的嫁妆,好香,好像,好想……半梦半醒之间,锦绣推开门走了进来:“天早就大亮,太阳都晒屁股了,公主快点起床吧。兰府内的规矩不能废,兰友德的侍妾们会来给公主请安的。”
锦绣动作轻柔地整理着班斓额前的碎发,班斓惺忪的睡意顿时就清醒了几分,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睁眼醒来看着锦绣——这些日子她睡眠极浅,稍微一点点动静都能够将其给吵醒。
班斓慢条斯理慵懒优雅地站起身来,拢了拢丝织寝服的领口开始卷袖子,走下床榻前的踏脚板,打开房中的衣柜拿出了一件简单的深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虽然款式不错,但颜色对于新婚第二天来说未免太过于失礼了……回忆着当初自己嫁给朱成碧第二天时因此而引发的乌龙闹剧,啼笑皆非的班斓心头情不自禁地淌过一阵暖流——她也是深入了解透彻之后才逐渐发现,再没有任何其他男人能够比他更加适合成为她的丈夫了。他总是这样,处处照顾周到处处为她考虑着想,对她好得不能再好,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老公……班斓不觉莞尔勾唇,伺候班斓洗漱更衣的锦绣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也随之一起笑了笑,班斓见状佯装不悦地瞪了锦绣一眼:“你这个傻丫头究竟在傻乐些什么?”
锦绣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有些忐忑地回答:“奴婢是看公主开心,所以奴婢也跟着高兴。”
班斓一怔愣,心口鼓胀得满满的,揉了揉锦绣的头发道:“真是个傻丫头!”
“奴婢的发型刚刚梳好,如今又被公主给弄乱了。”锦绣懊恼地跺了跺脚,班斓当即便立刻从饰品盒里拿出一支金玉簪子塞到了锦绣的手里:“喏,这是本公主给你的补偿——揉一揉头发就能够拥有一支金玉簪子,这是一件多么划算的事情啊!”
锦绣眸中闪过喜色,倒是再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接过金玉簪子:“奴婢谢谢公主。”
“行了我的傻丫头,赶紧给我梳妆吧。”班斓挑了下清秀的蛾眉抿唇笑着吩咐,锦绣手脚麻利地给班斓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个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当作点缀,再搭配葱绿色的宫缎素雪绢裙、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将班斓整个人映衬得清新可人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孱弱之美。
由兰蕙心引进门前来恭贺班斓再婚之喜的班斌看到这样装束的班斓,惊喜地蹦了起来,围着班斓啊啊大叫道:“皇姐今日的穿戴打扮可真实在太美啦,简直是美如天仙啊!从前因为谅解朱成碧患有色盲症的缘故都不见你穿这样葱绿颜色的衣裳,可你就应该搭配点明艳靓丽的颜色才符合在我心目当中的人设。我觉得皇姐你是最漂亮的女人,皇姐你怎么能这么漂亮呢?哼,以后我娶媳妇也一定要找皇姐这样的大美人,比皇姐长得丑的我统统都不要。”
“太子殿下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丑吗?同样都是年岁相仿的妙龄美少女,你怎么能够如此区别对待呀?枉我平日里那么疼你,为何你只和你的皇姐亲近,一点也不知道亲近我呢?”兰蕙心愤懑不平、义愤填膺,害怕又挨她这蛮不讲理母夜叉教训的班斌躲在班斓后面笑嘻嘻地冲她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你怎么还和我皇姐吃上醋较上劲啦了嘛,我皇姐本来就长得比你好看啊。她平常不打扮时都比你漂亮,更别说这用心打扮过了,你们之间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哦。父皇曾经教导我不要说谎,我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谎,否则让父皇知道了非打得我屁股开花、满地找牙不可。”
“浑蛋,姑奶奶我现在就非打得你个臭小兔崽子屁股开花、满地找牙不可!”兰蕙心气急败坏地要揍班斌,班斌仍旧不改自己顽劣调皮的天性,蹦蹦跳跳地逃避着兰蕙心的抓捕。对此并不感兴趣的班斓走回到床边换上了那件素雅的梅花长裙,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住自己的杨柳小蛮腰,妩媚妖娆的完美身材让她十分满意地嘴角勾笑,走到铜镜前将乌黑的秀发梳成了简单的公主辫,然后插上了配套的梅花白玉簪,虽然看起来朴素简洁却显得清新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