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尖悬着的链铃突然铮鸣，惊起寒鸦掠过摇光仙尊的雪色道袍。
她指尖凝出半枚冰刃，在青砖上刻出北斗第七星的裂痕："三百年了，这裂痕越来越大了。"
天璇仙尊的流云绦扫过冰刃，金丝暗纹里渗出缕缕血煞气："当年开阳斩断贪狼星脉时，你可没这般忧心。"她腕间玉镯映出塔底血池翻涌的景象，无数魔头在咆哮质问。
“当年若不是尔等使诈！魔尊大人怎么会输给你们！”
“吾不甘！尔等小辈欺人太甚！待到魔血染青天！吾等必叫你青玄血债血偿！”
摇光拂去袖间鸦羽，露出腕上深可见骨的旧伤，那是围攻天枢那夜留下的剑痕，久久不散，"若开阳，天枢还在，何至于让血魔宗，合欢宗，混进来？"她弹指震碎飞来的一片青瓦，语气冰冷。
镇妖塔内突然传来饕餮嘶吼，震得塔身朱漆剥落。天璇并指为剑，在空中勾出残缺的周天星图："你我都清楚，自天枢带走《紫薇卷》，二十八宿大阵便再难圆满，下落不明。"星图南方朱雀位忽明忽暗，带着几分难言的虚弱。
"伪善者比魔修更可怖。"摇光袖中飞出七根冰魄针，钉住塔檐下垂死的引魂幡，"药王谷那老东西，上月刚收了血魔宗三百童男做药引。"
“你们只凭着那点证据就说天枢是青玄叛徒，太不公平。”摇光目光深邃，似乎要透过天璇的眼眸窥探内心。
天璇的玉镯裂开细纹，渗出暗红液体："当年开阳若不杀司马南，事情还有转机.."
"那他就会成为第二个天枢！"摇光厉声打断，发间冰簪炸成齑粉。
碎冰凝成当年场景：开阳的剑贯穿司马南时，对方掌心攥着的正是如今各派争抢的《凤涅经》残页。
“当年师尊明明已经传位师兄，你们几个非得说师兄串通血魔，让他自证，把师兄囚禁在镇妖塔！那锥心之痛每日折磨，你们岂会不知！你坐上掌门之位后又逼得开阳出走，神凰宗跟我们结下梁子，这一切一切都太恰好，又太诡异。”摇光长叹一声。
“我们几人同生共死，我实在不愿意相信师姐你…”
天璇冷声道：“每个人站的位置不同，考虑的也不同，自然，他们脑子里的阴谋就更多，他们总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对付他们。其实，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天枢身为青玄叛徒，没有把他挫骨扬灰也算对得起他的付出。好！我知道全宗上下还有不少人觉得我天璇是为了这个掌门之位故意陷害天枢，但我告诉你，摇光！这个位置对我来说完全不重要，成仙作祖，长生不老才是我辈毕生之追求。”
摇光突然冷笑，“对，现在你是掌门，青玄上下都得听你号令，大阵得你掌控，我们说什么都不重要，你完全可以用实力堵上我的嘴。”
“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对青玄有利的，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做。”天璇转身，语气幽幽，无尽寂寥。
子夜钟响，两位仙尊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成北斗状。
天璇最后看了眼塔底翻涌的黑雾："当年天枢留的诛魔剑气，最多再撑三载。"
“那又与我何关，你应该去找天枢…不过，如今他是死是活还说不定呢，故人凋零，开阳，天权，天枢，到最后还会剩下几人呢……”
……
子时的执法堂密阁弥漫着龙涎香也压不住的血腥气。顾白玉摩挲着裂了三道的青玉扳指，烛火将卷宗上"天枢"二字映得忽明忽暗。
三日前他就开始收集当年之事的蛛丝马迹了，虽说他对天枢没什么兴趣，但开阳对他可就重要了。
恩义吗？顾白玉说不上来，就像他伙同合欢宗的人渗透一样。
他只是不甘。
执法堂堂主这个位置太高，又太低，他屁股硌得慌，却上不得，下不去。
"师尊，镇妖塔七层的瘴气又溢了。"顾慎为的禀报声在门外响起时，顾白玉正用剑气削开《星宿志》封皮的鎏金层。古籍内页突然渗出黑血，在案几上凝成三十年前七星连珠的星图，那夜正是开阳失踪之时。
骤雨冲刷着禁地石碑，顾白玉指尖抚过"天枢"二字剑痕。
青苔剥落处露出半截合欢宗咒文，与他半月前从某个药庐弟子体内逼出的蛊虫纹路如出一辙。雨帘中突然掠过道残影，他挥袖震碎七丈外的槐树，树心空洞里滚出块焦黑的命牌。
"堂主好手段。"某人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伞沿垂下的猩红流苏扫过命牌，"只是这镇妖塔的秘密，当年的真相，您当真要挖到底？"
顾白玉剑尖挑起命牌残片，借着电光看清背面刻着的"囚"字，与神凰宗惩戒叛徒的烙纹分毫不差。
他忽然想起百年前那场暴雨，开阳浑身是血闯进执法堂，手中断剑上沾着司徒璎珞的凤凰真羽。
"当年验尸的玉简，或许是你篡改的，我认识你。"顾白玉剑气锁住那人的咽喉，对方袖中抖落的玉瓶里，沉浮着法器的碎屑，"用噬魂蛊伪造成走火入魔，好手段，不过，我一个小小的人物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顾堂主。"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那人颈后窜出七条傀儡丝。顾白玉挥剑斩断的瞬间，傀儡丝竟化作天枢的笔迹："镇妖塔第七层血池..."字迹未全，那碎屑突然爆开，飞溅的血肉在石碑上炸开无数血痕。
五顾白玉跪在宗门禁地。掌心血浸透的命牌残片突然发烫，地底传来锁链挣动的轰鸣。
他用裂开的青玉扳指划破掌心，血滴入土时，方圆十丈的草木尽数枯萎，露出地宫入口的饕餮纹。
甬道尽头的玄冰棺里，一具尸身心口插着开阳的断剑。
冰棺刻满往生咒，棺底压着半幅婚书——司徒璎珞的名字被血圈画，旁边小楷写着："七星俱灭，妖皇醒魂"。
顾白玉的剑气震碎玄冰，那尸身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三十年前的场景：开阳抱着浑身是血的司徒璎珞冲进地宫，镇妖塔顶的一双瞳孔正缓缓睁开。而天玑跪在阴影里，冷笑着。
"原来如此..."顾白玉的剑穗突然断裂，青玉并蒂莲坠地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