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学生会的干部说,他是非常运气的了,刚来到学校就找到房子了。
通常留学生或者访问学者刚到学生会时,学生会的干部会带着他们到处看房子,直到找到满意的地方安顿下来。大多数情况下,需要一两个星期的时间,偶尔也会花更长的时间。
张俊山喜欢现在住的阁楼,不只是因为便宜,更因为它距离利兹大学的机械工程系,徒步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这么近的距离,午饭回家吃都来得及赶上下午的课程。
张俊山先到学校登记报到,交了学费,然后回到机械工程系报到上课。
他所参加的硕士班有自己的教室,绝大部分的课程都在这个教室里进行,少数的几门课会与其他的学生在大教室里一起上,实验课都在系里的几个实验室里进行。
第一天上课,就让他吃惊不小。这个班里,一共有八个学生,除了英国本地有两个学生外,其他则分别来自土耳其、墨西哥、埃塞俄比亚、伊拉克、阿尔及利亚和中国,涵盖了欧洲、非洲、亚洲和拉丁美洲,妥妥的一个小联合国!
然而新奇感过后,张俊山便遇到了最大的麻烦,那就是自己的英语听说能力,远远不能胜任全英语的课堂。
对于中国人来说,最拿手的就是考试,而软肋也特别明显,那就是“听”和“说”跟不上。
然而别看其他来自亚-非-拉的学生说出来的英语是南腔北调的,但是他们说得都非常的流利,完全没有因为语言问题听不懂课的。
更让人惊奇的是,虽然张俊山有时会听不懂这些同学说的话,但是所有的老师,包括那两个英国学生,却都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张俊山说的英语,他们却有时不知所云。
这可能就是咱们的教育方法与其它国家的最大区别吧:咱们的教育更注重书本和考试,而其它国家的教育则更强调实用。
眼看着上课时,老师讲的很多内容自己都听不懂,而且看着其他同学与老师讨论得热火朝天,张俊山心急如焚,急得简直要哭了。
上课听不懂,笔记也记得零零散散。没办法,他只好厚着脸皮,向同学借笔记。课后便猫在图书馆里,手抄同学的笔记。他的“听说”跟不上,但是“读”是没有问题的。
了解了老师讲的相关的内容后,他便查找有关的书籍,坐在图书馆里啃书本,直到图书馆关门才离开。
这里的图书馆与当时国内大学里的完全不同,这里是完全开放式的。一排一排的书架两边,就是桌椅。学生可以随时到书架上找书来看,看完可以放回书架,或者就放在书桌上,管理员会来收拾,并重新放回书架上的。
而当时工程学院的图书馆,学生是不能直接接触到书架上的书籍的。图书馆的一层,被分成两部分:三分之二的空间都是一排排的书架,另外三分之一的地方是卡片室,中间被一堵开着窗口的白墙分隔开来。
学生需要借书时,只能查阅卡片,找到看似相关的书籍,把卡片上的书名和书架号记在小纸片上递给窗户后面的管理员,再由他们帮助从书架上找来书籍,填好借单才能拿出图书馆。
张俊山就这样,每天一大早就去学校,下午放学就钻进图书馆,直到晚上十点图书馆关门,这才穿过校园,回到自己居住的阁楼里。再煮点儿面条吃完后,又开始学习。
周末除了到超市和农贸市场买些肉、蛋、蔬菜和水果,以及洗衣服外,还是泡在图书馆里学习。
渐渐地,他开始感到上课能听懂的内容越来越多了,也能参加老师和同学们的讨论了,甚至不再需要借同学的笔记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了,才能静下心来,看着桌子上的那个雪婉送给他的印着蝴蝶的书签,开始给雪婉写信了。
他把自己如何为了能回到斯望,再见到她而又重新参加了高考;又如何跑到那棵大树下希望再能看到她,却发现她家已经搬走了;又如何找到她的二姨李淑贤家,想得到她的地址而去看望她;又如何在李淑贤和冰莹的劝说下,努力考上了研究生,还出人意料地考上了出国留学生;又是如何历尽磨难来到了英国,经过一系列挑战,现在终于站稳了脚跟。
他说,她就是他的灯塔,指引着他不断奋进、向前;她就是他的动力源泉,驱动着他不断攀登;她就是他的一切,他愿意为她付出任何东西。
期中考试,班里的每个学生都收到了自己的成绩。虽然负责他们这个班的琼斯先生并没有公布排名,但是张俊山课间与同学们聊天时,私下里问了一下他们的成绩,得到的结论是:两个英国同学中的一个考得最好,张俊山竟然是第二名,这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后来随着与这些同学的了解不断加深,他才意识到,这些同学虽然大都来自亚-非-拉的发展中国家,但是能来到英国留学,自己掏腰包去付差不多相当于三倍英国本地学生的学费的这些人,他们的背景肯定都不一般。
果然在过圣诞节时,那个伊拉克来的同学:阿里-阿卜杜拉-侯赛因,就邀请全班的同学到他家开派对,这对张俊山来说又是一个第一次。
他跑去问学生会的同胞需要穿什么衣服,是否要穿西服,要拿什么东西去,等等。老中告诉他说,因为是同学聚会,所以不必穿正装,去时带上一瓶中档的葡萄酒就可以了。
张俊山去时是搭那个阿尔及利亚同学的车去的。要知道即使是在英国,也不是家家都有汽车的。这让他感到这个阿尔及利亚的同学家里肯定很有钱。
然而到了阿里家,张俊山才明白什么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俊山现在居住的房子,是十分典型的英国普通家庭居住的,只不过现在房东把它重新装修成五个卧室,租给五个学生住了。
阿里家的房子,至少有六个张俊山住的房子大,是名副其实的豪宅。
正值圣诞节期间,房子四周挂满了彩灯,在黑暗的夜空衬托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阿里中等个子,留着小胡子,是个典型的阿拉伯人的样子。他总是笑眯眯的,显得很是热情。
一进门,左侧就是一个通向二楼的宽大的楼梯,阿里把他们让进客厅,有仆人端来葡萄酒杯。几口酒下肚,大家高塔阔论,好不热闹。
张俊山大赞他的豪宅,说是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么大的房子。阿里一听,来了兴致,热情地带着一众同学参观起他的豪宅来了。
踩在通向二楼的楼梯上那松软的地毯上,张俊山注意到楼梯左侧的墙壁上,顺着楼梯的方向挂着五六个高和宽足有一米左右的方形画框。上面全都是全副武装,头戴贝雷帽的伊拉克军官的画像。
看来这个阿里肯定是伊拉克军队高官的后代,难怪会这么有钱,住得起这么大的豪宅。
这么大的房子,每个月的租金至少是几千英镑的了。相比张俊山住的阁楼,简直是天壤之别呀。
吃过豪华的晚餐,阿里向仆人吩咐着什么。没过多久,忽然从门外进来了一群年轻姑娘。
她们个个浓妆艳抹,脚蹬高跟儿鞋,身披长外套。当她们脱掉外套,露出吊带黑丝袜时,张俊山这才意识到,她们里面怎么穿得那么少呀?她们不觉得冷吗?
阿里大喊着跳舞,紧接着舞曲奏起,那几个姑娘每人缠住一个,在客厅里扭了起来。
一个头上烫着卷发,袒胸露背,下着丝袜的姑娘走到张俊山身旁。她嘴唇抹得血红,好像刚刚吃过人一样,把张俊山吓得不轻。
她伸出煞白的手臂,问他要不要跳舞。张俊山根本不会跳舞,即使会跳,他也不敢跟这个有如吸血鬼一样的人跳舞的。
看见他拼命地摆手,那个女郎十分失望地走开了。
眼看着客厅里一对儿一对儿的男女舞了起来,而且舞着舞着,越舞越近,最后都搂在一起了,张俊山感到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直咽口水。
又看着那个英国同学克里夫,搂着一个姑娘,摇着晃着朝楼梯走去,张俊山凭直觉知道接下来,在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着十分尴尬,想尽快离开这里。他不想打搅了那个阿尔及利亚同学的“好事”,于是硬着头皮,走到阿里身旁,推说身体不舒服,问能否帮忙把他送回家去。
阿里关心地问了两句,便叫仆人开车,把他送回到了他的小阁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