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漫过神龙峰千级玉阶，将淬剑池笼在纱帐里。
外门弟子李昭踩着湿漉漉的青玉砖，看池中赤鳞锦鲤衔走昨夜掉落的剑穗流苏，水面荡开的涟漪惊碎了倒映的流云纹檐角。
"林师兄又偷用玄冰淬剑！"膳堂方向传来笑闹，几个灰袍弟子追打着跃上飞檐。檐角镇宅的螭吻石像突然喷出灵雾，将少年们发梢染成霜色，这是百年前某位长老设的顽皮禁制。
辰时的钟声荡开时，淬剑池畔已坐满吐纳的弟子。白芷捧着的《御气诀》被风翻到"云龙三折"篇，书页间夹着的碧玉枫叶签，正是去年大比十六名的彩头。
"听说头名能进龙渊秘境。"练完晨功的弟子们聚在青玉竹下，新晋的程师妹眼睛发亮，"去年陈师姐带回的蛟蜕，炼成了三件护心甲呢！"
山腰传来清越剑鸣，众人仰头望见亲传弟子踏着龙形剑气掠过。周师弟突然指向云海："快看！那是给前三甲准备的碧海潮生剑谱！"只见巡山长老袖中飞出的玉简在云端铺开虚影，潮声裹着剑意漫过七十二峰。
午后的藏经阁飘着墨香，几个弟子围研去年大比的留影石。"赵师兄那招神龙摆尾，"负责洒扫的小童插嘴，"我今晨在药圃偷练，把三十株凤尾兰削成了秃子！"众人哄笑间，窗外飞过载着奖品的云车，九转玄灵丹的香气惊起满林翠雀。
细雨来得恰好，新砌的论剑台泛起青光。杂役们布置着鎏金缠枝纹的奖品案，最中央的玉匣透出龙血竭的威压，引得池中锦鲤争相跃出水面。
"听说这回第二名的奖励换了。"膳堂里，王厨子颠勺时溅起的灵火勾勒出护心镜轮廓，"能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玄武晶..."
暮色浸透淬剑池时，最后一批弟子仍在演练合击阵。阵型交错间，不知谁喊了句"就当对面是去年的魔宗余孽"，少年们剑锋陡然凌厉三分。晚霞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砺剑石"三个朱红大字上，那还是开阳令主当年挥就的。
子时的神龙峰最是热闹，后山岩洞里浮动着各色灵气。偷练禁招的弟子被巡夜剑光惊得四散，怀里的《龙渊残谱》掉进寒潭，惊醒了潭底沉睡三百年的老龟——龟甲上最后一道刻痕，恰是当年天玑仙尊夺魁时留下的剑痕。
……
曹不凡蹲在淬剑池边的青石板上，指尖凝起缕赤色灵气，帮小师妹烘烤被寒潭水浸湿的裙角。池中锦鲤跃起叼走他腰间晃荡的玉牌，引得周围弟子哄笑。
"曹师兄快看！"刚入门的周师弟捧着裂开的剑鞘哭丧着脸，"昨儿偷练龙抬头，把陈长老赐的剑鞘崩了道口子。"
曹不凡接过剑鞘，袖中龙鳞纹路悄然爬上腕骨。他摘下发间青竹簪，在裂缝处轻轻一抹："就说被赤鳞锦鲤啃的，那老家伙上个月才被鲤王溅过一身水。"
午后的膳堂飘着灵米香，曹不凡那桌总是最热闹。他将师长赐的九转补气丹掰成八瓣，挨个放进师弟妹们的汤碗。"这可是龙血淬过的丹药。"程师妹刚要推辞，被他用竹筷轻敲手背："昨儿谁替我抄了三遍《御龙诀》？"
细雨来得巧，七八个灰袍弟子挤在曹不凡的洞府前。他正用龙炎帮众人烘干被淋湿的功法册，火光映得石壁上龙形刻纹忽明忽暗。"师兄这手控火术，比赵师叔还稳当。"李昭刚说完，窗外就掠过道噬魂锁的寒光，曹不凡忙将烤焦的册子塞进他怀里："就说你自己悟出的雷火诀。"
暮色漫过论剑台时，曹不凡常被拽去当陪练。他刻意压着修为，龙鳞在皮下隐隐发烫。"师兄这招神龙摆尾怎得软绵绵的？"白芷擦着汗抱怨，却未察觉自己袖中暗藏的护心镜，正是曹不凡用三枚赤晶石换的。
子夜的后山寒潭，总能看到曹不凡提着白骨灯笼替人守关。少年们突破时溢散的灵气惊动巡夜使，他便模仿钱大用的腔调高喊："神龙峰弟子在此除魔！"吓得新来的巡夜弟子落荒而逃。
每月望日龙鳞反噬时，曹不凡总借口闭关。程师妹们送来的安神香在洞口堆成小山，却不知他蜷在石床上，咬着布巾抵御经脉里龙血与凤火的撕扯。
晨光初现时，他又挂着青黑眼圈出现在膳堂，将最后块灵糕掰给彻夜悟剑的师弟："吃吧，比剑谱管用。"
这日暴雨冲垮药圃篱墙，曹不凡领着众人重修时，故意让龙鳞在掌心烫出焦痕。"师兄的手！"白芷惊叫着掏药瓶，却见他笑着将焦灰抹在篱笆桩上："这可是上好的龙血肥。"
众人嬉闹间，谁都没注意篱笆缝隙里新长的凤尾兰，正悄悄将根系伸向神龙峰禁地方向。
……
子时的淬剑池映着惨白月光，曹不凡腕间龙鳞突生刺痛。他挥剑斩碎第七块试剑石时，阴影里掷来卷泛黄的羊皮纸，钉入石壁的短刃柄上缠着神凰宗特产的鎏金丝。
"大比魁首的奖品里，有截蛟龙骨。"神秘人的声音裹着淬剑池的水雾，"与你体内的龙血共鸣时，能镇住凤火反噬。"
曹不凡抹去颊边血渍，看着羊皮纸上标注的对手弱点。
池中锦鲤突然翻腾，水面倒映出他背后成型的龙形虚影，龙角却生着神凰宗青鸾的翎羽纹路。
"若取不到第一..."神秘人弹指点亮池畔十二盏青铜灯，火光勾勒出曹不凡心魔幻象，龙鳞剥落处爬满合欢宗的蛊虫，"你猜赵栩的噬魂锁，能不能嗅出你经脉里的凤血砂？"
五更天，曹不凡在论剑台角落"偶遇"白芷。少女正为破解不了"云龙三折"发愁，他随手折根桃枝演示，枝头绽开的却是神凰宗的火凰花。
"师兄这招比教习长老还妙！"白芷雀跃着去试剑，未察觉曹不凡袖中飘落的赤晶粉，正渗入她剑柄的缠绳。
七日后，大比名录公示时，曹不凡在名册里瞥见行朱批："戌时药浴，龙髓入脉"。他摩挲着昨夜收到的赤玉瓶，瓶中液体泛着与神秘人佩剑相同的鎏金色。
子夜，曹不凡跪在龙渊秘境入口。掌心龙鳞纹路突然灼穿羊皮纸，在"魁首"二字上烙出凤凰图腾。
暗处传来沙哑低笑，一柄刻着葬龙渊符文的短剑破空而来，剑穗悬着的正是三十年前司徒璎珞大婚时的碎玉环。
"夺魁那日，将此剑刺入颁奖玉台。"神秘人声音混入山风。
淬剑池锦鲤忽然成群跃出，在水幕中拼出个残缺的"囚"字。
曹不凡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剑柄传来的温度，与那时钱大用踹断他肋骨时的靴底一般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