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蒙mix/文
杨铮的瞳孔在雷击木匕首的寒光中收缩，刀尖距离喉骨只有半寸。面前这个浑身缠满降头符咒的男人——不，是队长陈锋腐烂的躯壳——正用只剩三根指骨的右手攥着军牌，符咒纹路刺入掌心发出滋滋声响。
"你带他们送死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吗？"队长的下颌骨咔嗒作响，蛆虫从碎裂的喉管簌簌掉落。杨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腥味从记忆深处翻涌而来。
三年前的勐腊县雨夜，暴雨把无线电通讯器的杂音切割得支离破碎。杨铮记得自己趴在腐叶堆里，夜视镜片上爬满雨蚰蜒。队长正在二十米外的榕树洞口布置炸药，战术手电筒的光晕里浮沉着孢子似的古曼童胚胎。
"爆...炸组...就位......"电流声吞掉了队长后半句话。杨铮的食指扣在遥控器上，冷汗顺着防弹背心往下淌。当时他并不知道，红外瞄准器锁定的七个红点里，有三个是战友们颈动脉的位置。
此刻在幽冥列车的厕所隔间里，属于队长的尸身突然暴起。腐臭的指骨掐住杨铮脖颈时，军牌符咒迸发的金光在对方胸口烧出个焦黑大洞。借着这刹那的空隙，杨铮的雷击木匕首刺穿队长左肩，刀锋却传来刺中朽木的触感。
"你从来不是合格的指挥官。"队长的颅骨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血玉——正是杨氏宗祠供奉的祖传法器，"看看你真正的杰作。"
血玉迸射的红光中，杨铮的视网膜被烙上新的画面：爆破倒计时最后三秒，本该撤离的小王突然转身扑向树洞。年轻士兵的瞳孔里泛着诡异的绿光，防毒面具下传出婴儿的咯咯笑声。
"不！"杨铮的嘶吼与记忆中的爆破声重叠。气浪掀飞夜视镜的瞬间，他看见十七个战友像提线木偶般手拉手走向爆心。小王脖颈上的观音玉坠腾空而起，精准地卡住了遥控器的信号发射器。
厕所隔板突然爬满榕树气根，将杨铮缠成茧状。队长的尸身化作血水流进地漏，带着讥讽的回响："现在知道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吗？"
怀表在裤袋里疯狂震动，杨铮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雷击木匕首吸饱精血后青芒暴涨，刀身浮现出湘西辰州符的纹路。当刀刃斩断气根时，隔间门板突然变成榕树洞的岩壁，上面用血画着十七个正字——每个笔画都对应着一位战友的死亡时间。
"杨哥......救......"虚弱的呼救声从岩缝渗出。杨铮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是炊事班老周的声音！他疯狂扒开潮湿的苔藓，看见岩层里封着半张人脸——老周的眼球已经晶状体化，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整面岩壁突然睁开无数双绿眼睛，古曼童的利齿咬住匕首发出金属摩擦声。杨铮的后颈肉瘤爆开，钻出的尸虫群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阵。当第七只尸虫落在阵眼时，厕所灯光骤然变成血红色。
隔间马桶突然涌出腥臭的黑水，水面浮出个青铜匣子。匣盖上的饕餮纹正将獠牙刺入锁孔，锁眼形状与军牌边缘完全契合。当杨铮颤抖着将军牌插入时，匣内传出婴儿的啼哭。
"别打开！"鬼媒婆婆的纸伞穿透车顶，伞骨勾住杨铮的武装带将他拽离地面。青铜匣在此时自动弹开，飞出十七枚染血的军装纽扣，每颗都刻着牺牲战友的编号。
纽扣在空中排列成爆破阵型，将杨铮包围在圆心。老周的纽扣突然开口："你知道小王为什么折返吗？"声音却是队长的语调，"因为你在对讲机里说了'向我靠拢'。"
杨铮的耳膜嗡嗡作响。记忆被强行修正：爆破前三十秒，他的拇指确实无意识地按着通话键。电磁干扰的沙沙声中，那句致命的指令随着电波注入所有队员的耳麦。
"现在，该还债了。"纽扣阵型突然收缩，锋利的边缘割开作战服。千钧一发之际，僵尸标本从车顶破洞跃下，腐烂的躯体挡住大半攻击。杨铮看着这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死物在纽扣风暴中肢解，终于想起它的来历——
入伍前夕的暴雨夜，父亲在祖坟前烧掉的遗照里，那个穿民国军装的年轻人，此刻正用仅剩的右眼与他对视。
鬼媒婆婆的纸伞突然燃烧，灰烬中浮现出杨氏宗谱。当杨铮的血滴在"杨柏年"这个名字上时，整辆列车剧烈震颤。厕所隔间变回原样的瞬间，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后颈趴着个青紫色婴儿，脐带另一端连着青铜匣里的血玉。
"母子连心煞。"鬼媒婆婆的残影在镜中冷笑，"从你祖辈造孽那刻起，这趟车就等着载你入局。"
杨铮砸碎镜子，玻璃碎片却悬浮在空中组成卦象。雷击木匕首突然脱手飞向卦眼，刀柄上的辰州符与卦象融合成血色太极图。当阴阳鱼开始旋转时，车窗外掠过熟悉的雨林景色——他们正在穿越时空回到榕树洞惨案现场。
驾驶室传来机械故障的警报声，杨铮撞开车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操作台上插着七根桃木钉，钉尾系着的红绳延伸进仪表盘内部。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血色文字：
死亡人数：17/49
僵尸标本的残肢突然聚合成人形，抢在杨铮之前握住方向盘。当生满尸斑的手掌按在指纹锁上时，仪表盘弹出个全息投影——正是龙渊集团的地下实验室，数百具杨氏族人的尸体泡在绿色溶液里，每个人的后颈都嵌着青铜铆钉。
"欢迎回家，第49号实验体。"机械女声从喇叭传出时，杨铮的军牌突然消磁失效。操作台底部弹出暗格，里面蜷缩着具干尸，穿着与他同款的作战服，胸前名牌刻着：杨铮 2023-49。
血玉从青铜匣里飞出，嵌入干尸天灵盖的瞬间，整辆列车冲进白光。当杨铮的视网膜恢复成像时，看见十七位战友正完好无损地坐在车厢里。小王摆弄着新婚妻子的照片，老周在给大伙分牛肉干。
"杨哥，下次休假去我家喝满月酒啊？"二十二岁的小王笑得露出虎牙。杨铮颤抖着伸手触碰，指尖却穿过对方的身体。车窗倒影揭穿残酷真相——所有人都是半透明的灵体，而他们环绕的中心，是具正在晶化的黑色骷髅。
驾驶室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杨铮浑身血液凝固。穿作战服的"自己"正哼着军歌走来，右手提着个滴血的麻袋。当麻袋口松开时，数十个古曼童胚胎爬出，顺着裤管钻进他的身体。
"这才是真相。""自己"的喉结上下滚动，皮肤下凸起婴儿形状的鼓包，"我们从来都是母体的培养皿。"
怀表在此时彻底崩解，齿轮刺入掌心带来剧痛。杨铮在血光中看见走马灯般的画面：队长将血玉拍进他胸口，战友们手拉手组成人墙，自己被直升机气流掀飞时，后颈已经鼓起孕育母体的肉瘤。
幽冥列车发出最后的汽笛声，窗外开始飘落纸钱。杨铮撕开作训服，用雷击木匕首刺向心口的血玉。在刀尖触及的瞬间，他听见队长最后的叹息："活下去，直到......"
爆炸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当杨铮在硝烟中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跪在深城地铁站台，作战服兜里揣着本烧焦的《赶尸秘录》。电子屏显示时间23:47，仿佛一切从未发生——除了他后颈的肉瘤，此刻正睁开只琥珀色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