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表哥,快救我!救救阿瑗!】
【隔壁也着了,里面也有人!】
五感回笼时,我听见有人喊。
我咳了声,再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被围在火场中间。
帷幔全数点着,书案茶几已然塌了,仅剩的楠木柱也已经摇摇欲坠。
而在正殿的另一侧,就站着刘瑗。
【表哥,快救救阿瑗!阿瑗好怕!】
她的声音穿过火圈,直送到门口的沈牧昭耳边。
我也站着,却没说一句话。
【偏殿的人,好像是西平侯夫人!】
【水不够了,郎卫还没到,先救正殿还是偏殿?】
【废话,当然是公主了!】
【但西平侯也得罪不起阿!】
吵嚷着,正殿和偏殿之间的墙也塌了。
沈牧昭趁着火苗被压塌,穿进了间隙。
【表哥,救救阿瑗!】她重复着。
我只是立在原地,冷静地看着。
看着他脚尖向我,身体向她。
瞧着瞧着,忽然又觉得好笑。
【二选一的游戏好玩吗?】我问刘瑗。
【一个素来厌憎的妻子和一个从小疼爱的妹妹,很难选么?】
我又问沈牧昭。
两人都愣住了。没有回答。
我便又笑了。
陷入绝境时,我们仅有一根稻草,所以付出了全部的善意。
可当爱有了比较,有了选择,一切就不一样了。
戈壁的大雪里,他会毫不犹豫地救我,哪怕他都不认识我。
可如今,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全然控制。
也罢,他做不出选择。
那便我来选。
【你们想玩游戏,便自己玩吧。】
【我的命,不需要别人来救。】
说罢,我便将长发捆了,纠结在脑后。
又将外衣脱下,将全身罩了个严实。
顶着烈火,顶着乱作一团的尖叫,直冲了出去。
16
抖了抖积灰的衣襟,我站在了火场门口。
完好无损,气定神闲。
鼻涕还没擦的公公僵了,拎水姗姗来迟的郎卫也凝固了。
纷纷跪倒在我的脚边,好像在跪拜一尊真神。
而我,只是看着火场的另一侧。
沈牧昭,和依偎在她怀里,长发半焦的刘瑗。
愣了一瞬,他忽然将她放下。
然后一步跑到我的面前,揉碎一般,将我抱着。
我没有动,也没有笑容。
从认识他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三千六百五十一个日夜,三千六百五十一次憧憬。
终于,他抱了我。
喜悦、激动、忘我、欣慰皆不是。
万般感受,如今,却只剩下一句:
时过境迁。
不在意了。
我动了动,推开他,然后指着乱如乞儿的刘瑗:
【你该关心的人,在那儿。】
他不肯听,上下翻动着我的衣领、袖缘。
【有没有伤到?】
我只是后退两步,朝他行了个恭敬的礼
【请侯爷自重。】
他醒悟过来,【我…我不曾想过…不管你。】
我相信。
真的相信。
哪怕成不了爱人,我依然是和你一起拜过天地的夫人。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能管我一口饭,给一个屋檐。
即便是死了,你也绝不会让我仪容受损,让我暴尸荒野。
就像你对婢女,对牲口一样。
再不济,也有起码的道义。
只要我能如其他人一样,接受麻木地活着。
只要我不肖想,能成为你的第一和唯一。
你就可以永远养着我。
可我不是啊。
从来都不曾是。
【宴席该是要开始了。换身衣服准备过去吧。】
17
我和沈牧昭入场时,殿上已经坐满了人。
黑衣红帽的大监脱了鞋,弯身到皇帝的案边。
我和沈牧昭便跪着等待指示。
【方才的事,朕已经听说了。你救了公主,想要什么赏赐?】
刘瑗痴望他。
显然,是想要让他娶她。
但沈牧昭只是低着头,叩拜回应:
【是夫人让出了自己,臣才有机会,救下公主。】
【陛下要赏,便赏赐臣的夫人吧。】
酒杯一顿,刘瑗的脸色登时变了。
我只是沉默着,依然低头。
当时犹豫不决,如今又扮演的什么情深?
不过是为了减轻些自己的愧疚而已。
但既然让了,我便接下。
横竖此行,本就是为了,接近陛下。
【哦,你便是西平侯夫人?】
【是。】
我答了一句,抬起了头。
无遮无掩,坦然直视着,案上的他。
【不可无礼。】
沈牧昭私下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没有听。
我就是想要他想起,当年的500万两白银。
即便我没有选择嫁他。
这笔钱,也实实在在,为他补了亏空。
送他,登上了御座。
【想要什么赏赐?】
我吸了口气,把头笔挺抬起来:
【妾身,想与西平侯,和离。】
满殿无声,仅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沈牧昭面色青红,布满青筋的手,牢牢卡住我的腕骨。
【我夫人刚从火场出来,怕是烧坏了脑。请陛下见谅。】
他咬着牙,字字句句几乎都在喷火。
可我知道,陛下听进去了。
所以,我没有解释。
只是看着陛下摆手,说了句:【朕知道了。】
【此事,容后再议。】
我与沈牧昭便又被大监领着,坐到了一起。
【松开。】
我小声对他说。
可他又加大了气力。
我拗不过,便只能随他去。
我们互相较劲,刘瑗与陛下也看在眼里。
一个是愤恨,一个是打量。
明面上推杯换盏,背地里,却各有各的盘算。
自然,也包括我。
想要讨陛下的恩,仅靠陈年旧恩,是不够的。
我还要帮他解决,一桩麻烦。
酒过一巡,关键人物,终于是登场了。
【来晚了,来晚了!】
【我的新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