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蒙mix/文
杨铮的作战靴踩在月台积水里，溅起的却不是水花而是骨灰。锈迹斑斑的"槐荫站"灯箱下，七具裹尸袋正在有规律地起伏。当他跨过安全线时，怀表突然逆跳回1943年4月17日——正是沪杭铁路惨案发生后的第三天。
鬼市入口是台被拆解的自动售票机，投币口插着三根人指骨。杨铮将沾血的小指骨插入时，机器吐出张车票大小的黄符，朱砂写着"阳寿三个时辰"。
穿过由脊椎骨拼接的拱门，腐臭味被某种奇异的檀香取代。二十七个摊位沿轨道排开，每个摊主都戴着戏曲脸谱面具。最诡异的当属头顶漂浮的"灯笼"——那分明是掏空的人头，天灵盖里插着白蜡烛，筋络垂落成流苏。
"新客到——"
尖利的唱喏声中，所有面具齐刷刷转向杨铮。穿蟒袍的拍卖师踩着纸钱铺就的红毯走来，手中铜锣竟是用头盖骨改制。当他敲响第三声时，杨铮后颈的肉瘤突然破裂，爬出只通体雪白的尸虫。
"验资。"拍卖师的面具裂开道缝，伸出蜥蜴般的紫黑色长舌卷走尸虫。杨铮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血色文字：
【可用筹码】
1. 1998年勐腊雨林记忆（含痛觉）
2. 左眼视觉神经（可分期支付）
3. 雷击木匕首煞气（折合三十年阳寿）
摊位突然骚动起来，四个穿寿衣的摊主同时掀开蒙布。首件拍品是装在玻璃樽里的湘西僵尸标本，青紫色面庞与杨铮有七分相似，军装纽扣缺失第二枚——正是他此刻作战服上少的那个。
"阴兵借道，起拍价二十年阳寿！"拍卖师的铜锣迸出火星。杨铮摸向空荡荡的第二颗纽扣位置，那里还留着道匕首划痕——三个月前在榕树洞，正是这枚纽扣卡住毒枭的刀锋救了他一命。
叫价声此起彼伏，僵尸标本的眼珠突然转动。当某个摊主喊出"四十年记忆"时，标本的指尖猛地抽搐，指向杨铮的方向。怀表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表面渗出黏稠的黑血。
第二件拍品让他血液凝固——泡在痋术罐里的，分明是队长陈锋被剥离的面皮。当拍卖师转动罐体时，漂浮的面皮突然睁开眼，用唇语重复说着"别相信鬼市"。
"滇南痋术，换五十年阳寿或等值器官！"
杨铮的雷击木匕首突然发出蜂鸣，刀尖指向第三个摊位。《赶尸秘录》残页被裱在少女背皮上，发黑的文字正随着尸油流淌变换排列。当他的血珠溅到玻璃展柜时，残页上的殄文突然扭结成简体字：
【渡阴人特征】
- 生辰纯阳却生于阴时
- 祖上三代内有横死者
- 右掌纹断于情感线
拍卖师的长舌突然缠住杨铮手腕："客官看上这件？可用您1997年夏天的初恋记忆交换。"腥臭的唾液化开衣袖，皮肤瞬间溃烂见骨。
"我选这个。"杨铮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的弹痕，"用中缅边境的枪伤，换秘录和僵尸标本。"
整个鬼市骤然寂静。七个摊主的面具同时开裂，露出里面腐烂的鼻腔——正在疯狂抽动嗅闻。僵尸标本突然直立，缺失纽扣的位置渗出黑色尸液，在空中凝成个"楊"字。
拍卖师的铜锣裂成两半，声音陡然变得凄厉："验伤！"四只枯爪从地底钻出，指尖插进杨铮胸前的弹孔搅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恍惚间又回到直升机坠毁现场——队长正用染血的手指在他伤口画符。
当枯爪抽出时，沾满金色血液的指尖突然自燃。摊主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拍卖师的面具啪嗒掉落，露出张没有五官的肉团脸："成...成交..."
杨铮接过残页的瞬间，少女背皮突然收紧裹住他小臂。密密麻麻的殄文顺着血管游走，在肘关节处汇聚成北斗七星图案。僵尸标本则自动填补了他缺失的纽扣，接触皮肤的瞬间，三个月前榕树洞的记忆突然被覆盖——原来当时第一个冲进树洞的不是自己，而是这具僵尸生前的魂魄。
"活人！是活人！"穿寿衣的摊主突然暴起，面具下飞出成群尸蛾。杨铮翻滚躲过扑击，雷击木匕首划破的摊位篷布下，竟露出深城地铁的施工图纸——所有隧道走向都与1943年沪杭铁路完全重合。
鬼市开始崩塌，灯笼人头的烛泪化作血雨。杨铮在逃窜中撞翻痋术罐，队长面皮贴着他脸颊滑过时，突然睁开眼嘶吼："快毁掉第七根脊椎骨！"
僵尸标本突然反水，利爪撕开追来的摊主胸腔。杨铮就着血雨看向施工图，第七节脊椎骨对应的位置，正是深城地铁调度中心所在地。当他用雷击木匕首挑破图纸时，整张羊皮纸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龙渊集团的衔尾蛇标志。
"后生仔接住！"鬼媒婆婆的纸伞破空而来，伞骨上挂着的白木槿瞬间绽放。杨铮跃上伞面时，最后看见拍卖师的肉团脸裂开大嘴，将整个鬼市吸入黑洞般的喉腔。
伞骨降落在隧道岔口，僵尸标本的军装正在风化。杨铮翻开赶尸秘录残页，背皮上的文字再度变幻：
【渡阴人觉醒仪式】
1. 集齐七枚横死者喉骨
2. 在至阴之地饮下尸王血
3. 斩断三代血亲羁绊
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摩擦声，指针停在凌晨三点零七分——正是七年前深城地铁惨案发生的时刻。杨铮摩挲着僵尸标本留下的纽扣，背面刻着的编号让他如坠冰窟：这分明是他入伍时亲手领到的军用品，编号尾数17与榕树洞战役牺牲的十七名战友完全一致。
隧道深处传来铁轨震颤声，幽冥列车再次进站的汽笛如同百鬼齐哭。杨铮没注意到，痋术罐里渗出的液体正倒映出诡异画面：本该被封印的古曼童母体，此刻正在他影子的心脏位置缓缓睁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