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哭了？我明天就回来了。”
晏洋开着手机扬声器，他俯身将一条崭新的酒红缎面礼服短裙连同自己的黑色西装套进了防尘袋，小心翼翼放入行李箱。他听到电话那端传出微弱的啜泣声，不禁皱了皱眉，停下了手中的整理，拿起手机。
“没什么。” 女人轻声道，故作轻松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混杂着一丝隐隐的忧伤，被晏洋敏锐地捕捉到。
晏洋微抿薄唇，犹豫片刻，缓缓说道：“是健康检查出了问题？还是工作室和餐厅有什么状况？”
“都很好。” 女人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连带撅了撅嘴。她站在落地镜前，望着镜中的女人，虽容貌不曾改变，却看着不像自己。她见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不语，又补了句：“我开心。”
“让我看看你好吗？” 晏洋像是松了一口气，可这声吐息却是不顺不畅，眉头依旧紧蹙。
“我今天起晚了，还没打理。” 西玥摇了摇头，继续道：“让我看看你吧。”
晏洋没有应声，直接打开摄像头。他原本就生得黑，还特别爱穿黑衬衣，那缎面的哑光黑与他的黝黑肤色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犹如一颗黑曜石在昏暗暖光中璀璨闪耀。他垂眸坏笑了下，凌乱微卷的发丝便落在了镜头前，遮住了他的上半脸。
西玥轻轻念了句：“遮住了。”那泪水瞬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下，停在锁骨之上。
“哦？” 晏洋再次抬头，黑瞳在细长的眉眼中忽闪了下，伸手解开衬衣上第二、第三颗纽扣。
“你在想什么？我不是说这个。”
“还以为你要看这个。” 晏洋嘴角微微扬起，戴着一丝不服气的高傲，渐渐，他将目光落在了地上，轻晃了晃脑袋，不紧不慢说道：“是不是之前给你时间想的事情，现在有答案了。”
“晏洋，你要回来，我才能告诉你。”
你要回来了，你就会知道。
晏洋在机场盥洗室里换上了干净的黑衬衣，刷了牙，剃了胡渣，难得抹了些许发胶，抓了抓他一直凌乱的头发，他还在街道口特地让司机停下车，买了一束小捧的栀子花，芳香四溢却不张扬。
他很得意。
他悄悄打开房门，不想惊动可能还在熟睡中的女人。房间内溢出轻柔绵长的栀子花香，阳光漏进整片落地窗，微风轻抚薄纱，整个空间纯净到一尘不染。
他浅浅一笑，放下手中行李，捧着花束，向客房走去，他步伐轻盈而坚定，见卧室房门敞开，便俏皮地先探了脑袋。
咦？人不在？
他又拨了电话，她关机，而且还是停机。
不好。
栀子花落地，花瓣洒了开来。晏洋打开衣橱，翻遍房间的角角落落却再也找不到有关于西玥的任何一丝痕迹。直到他在自己卧室的床头柜上看到那本私房菜谱，他才真的愿意去相信：曼西玥，这个让他记在心尖上的人，再一次，不辞而别。
还连带他的黑猫，一同带走了。
“你们老板呢？” 一通电话拨去西玥的助理，晏洋压抑着几近崩溃的愤怒。他不愿意相信曼西玥骗了自己，那个女人明明还说要告诉自己答案。难道这就是答案吗？这个悄无声息的答案，将他视作无知的小丑彻彻底底玩弄了一番。
“晏洋先生… …”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微颤，分明一副做贼心虚的愧疚模样。
“说！快说！” 那一声高亢的怒吼中带着疲倦，如洪水决堤般席浪翻滚。那一刻，晏洋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高大身躯轰然倒下，陷进了那张西玥曾经睡了三个月的床榻上，那里还弥留着她的气息。
“曼姐回德国了，应该是今天一大早的飞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地址和电话号码给我，她换了电话号码是不是？” 晏洋原本清澈的音色逐渐染上一层沙哑。
“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她助理吗？”
“晏洋先生… …其实… …工作室早在一个月前就解散了。”
“你说什么？” 晏洋从床上弹起，揉了揉眉心，硬是逼着自己清醒几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口气略显无奈道：“你也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这婚纱单子在国内肯定是接不到了。曼姐也不想，但是为了我们的前程，她最后还是决定和我们撇清关系。”
“那你们怎么就这么让她一走了之了。她万一有什么难处，你们连联络方式都没留，你们好歹也算是朋友。” 晏洋语气中带着责问。此时的他终于从愤慨中冷静下来，取而代之的，疑惑、担心、甚至是害怕悄然爬上了心头。
“哎，曼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蛮横起来，就算是你，也不一定能搞定。”
“好了，你不知道，我去问诗绮。” 晏洋的语气中渐渐溢出一丝不耐烦。
这散着寒气的口吻越发叫助理胆怯，电话那头吐息声凌乱，好一会儿才捋直了气息，道：“其实，餐厅也在一个月前易主了。如果不这么做，餐厅生存都难，员工肯定都得遣散。”
“很好，很好。我全都蒙在鼓里。她是打算彻底消失了，是吧？” 晏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呱噪的烦躁，狠狠将手机砸向了地板。他望着手机镜面上爬满银白如密集蜘蛛网的裂缝，杂乱无章却凝聚成一张狰狞的脸孔，它回望着自己，好似在嘲笑自己的后知后觉。
他不相信，他真的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女人明明是喜欢自己的，她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