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事发三天后的日曜日,丸山在一早便已经出院。倘若要论这三天她的感受,那便只有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以及蒙盖缠绕在她身边已经变成不可被剥夺的存在的归属感。
日光向下澈过天间大海上飘着的片片白纱,它把丸山的影子给铺到地上的卵石平台上,过去的声音已经被她遗留在了身后。
话说,是不是应该好好和自己告个别?因为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曾所经历的惘然寒海,在未来的群峦旷野里想必也不会再遇见。
虽然过去的一道道伤痕都还刻在我的心上,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嘛,它们的痕迹已经不再是我个人所不愿提及的了,反而,它们已经在今天的花香湖风中,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一层名为铺垫的滤镜。
风像是感知到少女身后有什么一样,让她同栏杆上的三两只麻雀被湖面上轻拂而过的暖风裹挟着向后。在泛着黄斑的树林中,一道突兀的光划开空寂的阴影,显现出了林中的那个人。
又是它,那个脑子里阴魂不散的幻影,只不过这一次,它放弃了它的救赎,仅仅是站在那里,发自内心地替它的本体高兴,因而它的笑,是释怀而不留遗憾的。
它在缤纷的背景中像个孩子一样朝丸山摇手,这是它的最后一次了,从今往后它就会消失,成为一份丸山成长成为自己的特殊养分而消逝。
远方的风协同着湖风给幻影带来的是丸山的招手回应,她就像黑暗中永远燃烧着的蜡烛,忽明忽暗,却从未失去过璀璨。
幻影苦笑着放下手,无力地垂落在腿边,眼前的一切竟是如此的梦幻,如此的真实。只是,我衷心地祝福你啊,你的新诗,我要归去一片不灭的国度,踏上一段没有悲与泪的旅途。
"真好啊…"幻影在难过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幸福地笑,却阻止不了它自己成为永恒的星星。
它轻盈地走上黄泉路,不留遗憾地向前走去,最终无声地消失在了脑海中。
"再见了,祝好梦…再见…"丸山徐徐放下了残余着一丝丝失落的手,左眼中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耳边也再听不到它的声音,它真的离开了。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时。
"妈妈还没回来吗?"少女一边调整着右眼上的新眼罩,一边东望望西探探地寻找着前去买东西却许久未归的母亲的身影。
不过很快,驻足湖畔的丸山就瞧见远方推搡着前来的三人,那是文学社的三人,他们专程找到了这里。也许这算得上是一份意外之喜。
"夏目、七濑!等等…?那个是…"丸山定眼最初只是看清了常来看望她的两位学长学姐,"飒真!"现在回想,丸山已经足有将近五天没有见到过樱井,不论是出事时还是住院时都不曾见到过他的脸。于是她难掩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没有任何犹豫地转动身体,迈开自己曾用来远离别人的腿,朝那边的三人翕忽跑去。
"飒真!诶…?你怎么…"丸山在跑到离三人还有十米时仍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不过就当她看清樱井的姿势时,她便斗然间停住了,"像被绑架来的?"
丸山弯腰仔细端详着樱井,几乎是要把头贴到对方脸上。果然不出意外,樱井仅仅是和丸山对视了半秒,脸就红得像顷刻间就落进山巅的夕阳。
看来这个樱井是真的。
"可以这么说,这家伙死都不愿意来见你,我和夏目硬生生把他拉来的。"七濑铃长舒一口气后,指了指夹在两人中间已经停止思考的樱井。
"这样啊…樱井,你还在吗?"丸山听七濑铃这么一说后便突然有了更多的问题,她正想问问当事人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忽然发现当事人像是隔绝身外物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她为了真相,伸出双手捏了捏樱井发烫的脸蛋。
效果出类拔萃,樱井顿时惊醒,连腿都不软了地站在地上,在经过他大脑长达一秒的高速运转后,樱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鞠躬给丸山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的!真的对不起!"
周围的环境安静得像加速到了隆冬,直到丸山憋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谁怪你了,你脑袋里面的逻辑到底是啥啊,怎么这么哈哈,这么不像个正常人啊哈哈!"丸山几乎是捧腹大笑,笑得连腰都甚至直不起来,笑声更是在这游人寥寥无几的公园中穿梭,仿佛马上就要送到丘陵间送进澈底的水中。
一旁的夏目也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就捂上了嘴,毕竟这再怎么说都是在嘲笑人家吧。可七濑铃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刚才居然罕见地放空了!
"诶?大家?我…我干了什么好笑的…"在一片爽朗的笑声中的樱井抬起头,逐渐变得迷茫的他直挺起身子,不安地环视周围的三人。
"你完全没在听嘛,怎么,脑袋学傻啦?"过了不老会儿的丸山才逐渐缓过劲来,她轻轻地拍了拍转过头去的樱井说。
"丸山…"樱井马上转过头来,眼看着丸山,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不过对方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对不起这种话怎么能是你说呢,再怎么也得是我来说吧,毕竟是我闹了这一团糟,给你们添麻烦了。"丸山微笑着说,她以自己的理由反驳了樱井,不过这一次她已经不再因为吃下祸因而陷入消极。
"诶,没…没有的,社长…长他他们不这…这么认为的…"樱井面对他的理想型再一次紧张地结巴起来,眼神不断地东瞟西瞟,总之就是不敢直视丸山那过分暖人心的脸。
"管它呢。对了还有,也是我最想对你说的,就是他们都说是我促成了文学社的继续。不过啊,我最近想明白了,他们认为是谁不重要,但我认为促成文学社继续的最大功劳,应该是飒真你的,你是文学社的大救星,也是…"丸山坏笑着向后撤了几步,随后便俶尔向樱井蹦去,在湖面粼粼的像粒粒璀钻一样的波光中一把搂抱住了他慌张的肩膀与脖子,心花怒放、满面春风地说,"我的大救星!!谢谢你!!喜欢!!"
鸟鸣声声不断,欢快又轻悦。
这一下子就让樱井顿时张惶失措,他简直不敢想象居然有一天丸山会离他这么近,因为他而如此高兴。被冲昏了头脑的樱井手足无措,甚至是连安放好它们也做不到。
"丸山身子暖暖的…"樱井心想。他被冲晕的脑子现在满是这样的直接感觉,毕竟他已经无法去想更复杂的事了。
"来吧,拍张照如何!就当是我们的新诗篇!我们的!"丸山趴在樱井的肩上,从衣服中拿出手机,欢喜地看向那边的两人并晃了晃手机。
夏目和七濑思考了一会儿后纷纷相视一笑,自觉地站到了两人的身后,给他们留出了C位。
"嘻嘻,来,一——二——三——茄子!"
"咔嚓!"俯拍的相机从更靠近天空的地方照下了一张文学社四人此世今生都不会遗忘的照片,它是四人名为青春的缩影,也是四人最美好的回忆,更是文学社四人的第一次正式相见。
"咔嚓!"远处的林中亦有这样的声响。
"此生无憾了…"拍到旷世巨作的小笠原安详地倒在了泛黄的草坪上。
"央央你命还长着呢…央央?央央!!"新井被吓了一跳,赶忙想叫醒已经累晕的小笠原。
"老师你们…在偷窥吗?我要告诉兄长大人。"跟踪哥哥而来的夏目春香意外发现两位动机不纯的老师。这也不奇怪,毕竟这里是观察他们的最好地方,无论是谁,都会选择这里的。
也都会选择这样。
【《风信子文学社》序章•完】
【起程!下一个港口!来迎接风信子真正的故事吧!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