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人影从大门外一跃而入,身在半空翻转两圈,双足踏落在白水貂、黄石貂肩头,犹似蜻蜓点水一般,向白茶老翁冲去。他手中长剑一扫,剑招先出,剑刃轻轻一颤,恰似蝴蝶扇动翅膀,然破空划落,力劲十足,径向龟有道手腕斩去,跟着剑刃平平反转,先绕过手腕,便贴着臂膀,向肩膀、脖颈处削去。
“玉生蝴蝶剑!”江带鹤、聂凤衣等湘水门弟子惊声呼道,谷带蜓诧异不已,又道:“大师兄,这招是‘粉蝶斗翻飞’。”此招胜在轻灵迅捷,招快而力狠,制敌要害,那人持剑出招,颇有烟姑的气势与风范,着实叫人惊讶。
朱鹮衣听到“玉生蝴蝶剑”五字,心头猛然一颤,砰砰直跳,但她身不能动,头不能转,无法直视来人。那人剑逼龟有道,来势突然,龟有道若不松手,即便手腕不断,手筋也要被挑,他当即松开长剑,收手避招,同时左足向后踏出,飘身后退,右脚疾伸,勾住掉落之剑,运力抛起,又接回手中。
那人影一招逼退龟有道,并未乘胜追击,他左手扣住鹮衣肩膀,带着佳人后退数步,却觉得怀中之人身子僵硬,半点也使不出力气来,这才惊觉鹮衣穴位被封。虽临阵对敌,形势危急,那人依旧柔声宽慰道:“鹮衣姑娘莫怕,我定不让贼人伤你分毫!”
朱鹮衣无法动弹,又口不能语,但见到眼前之人,心中便似有一头小鹿突然闯入,震惊、诧异先涌上心头,继而化作欢喜、激动;她眼眶蓦然一红,泪水登时溢满,几欲夺眶而出;眼前所见,如梦又如幻!
一道白光突然劈来,剑影闪烁,先削向那人丹田,跟着横转向鹮衣腰间扫去,一剑就要分开两人。那人眉宇间荡过怒色,大喝一声:“老贼,休要伤人!”他右手长剑连连翻转,白光闪动之际,叮的一声,两剑相撞,剑刃轻轻往前一拍,登时将来犯之剑推了出去,如此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叫人惊叹。
龟有道诧异之际,那人长剑来袭,上下左右来回挥削,剑刃轻薄,去速之快,回转之捷,似蝴蝶展翅翩飞,于花丛中缠斗,当真叫人眼花缭乱,他口中说道:“这招叫蜂蝶斗轻狂!”剑刃向前一簇,本向敌人肩膀刺去,不知怎的,中途一转,仿佛白蝶排翅斜斜向上,转而削向龟有道脖子。
龟有道长剑回转,落剑一挡,同时飘身后退,避开锋芒,他盯着眼前之人,目露凶光,凶狠之余又透着不甘与不可置信,道:“小子,士别三日,竟刮目相看,短短数月,你剑法竟精进如此,必是姑姑亲自教导的罢。”
“没错!”那人朗声回答,声如洪钟,沉稳十足,只见他五官方正,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坚毅,乃是邙山派新掌门虎跃,他剑指龟有道,道,“婆婆教导我玉生蝴蝶剑,内可发扬邙山派,扬名立威,外则扫除奸佞,匡扶武林正义。”
龟有道满脸不服,心中极是不甘,暗道:“姑姑将玉生蝴蝶剑传与天下人,但只有她老人家精心指导,方能悟得剑法之精髓,虎跃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有如此福气!”
邙山新任掌门虎跃突然出现在湘水门,且从贼人手中救回朱鹮衣!熊九艳大喜过望,早就冲了上去,先解开鹮衣身上穴位,又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早已泪流满面。
朱鹮衣道:“娘,鹮衣无碍!”她宽慰着失态的母亲,目光却悄悄地掠向一旁,投到了虎跃身上,只觉他背影宽厚如山,竟莫名让人心安。
江带鹤惊讶之后便是感激与欢喜,快步上前,与虎跃持剑并立,道:“小虎掌门真乃及时雨,多谢相助!但你怎忽然到湘水门来了?”快言快语之下,他终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虎跃身子微微一侧,眼角余光偷偷向后瞥去,落在鹮衣身上,见她安然无恙,又立即收回目光,道:“是梨衣姑娘带我来的。”一听到梨衣的名字,秋藕衣当先问道:“梨衣在哪里?”
“我在这儿!”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一张白皙清秀的脸蛋儿便从窗户后探出,两颗黑漆漆的眼珠滴流一转,佳人从窗户跳了进来,不是春梨衣是谁?湘水门众弟子望了望大门,又看向窗户,大门口已被白茶老翁及五毒貂等人阻断,春梨衣并无能耐从门口进来,只能跳窗了。
沙带燕一见到春梨衣,不由得慌张起来,先嘱咐五毒貂务必看管好夏荷衣,莫叫人救了去。梨衣快步奔到同门身边,笑嘻嘻地说道:“沙带燕,你以为西五衣还被困在沙洲之上么?哈哈,她们已脱困,都追鱼子非去了!”
此话一出,青海门众人半喜半惊,喜的是鱼子非等人确实得手,将铁马块先行运离,惊的是西五衣竟随后追去,如此看来,又是一场恶战。沙带燕梗起脖子,笑道:“那又如何,区区西五衣,怎是我大师兄的敌手?”
湘水门众人则是大喜,只要西五衣离开沙洲,便又是一大助力。罗蒲衣笑着赞道:“小寒鸦,你当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春梨衣目光越过五毒貂,落在夏荷衣身上,见她肩膀处遗着一摊血迹,胸膛处登是烧起一团怒火,两人最是交好,如今荷衣却落入贼人之手。
梨衣小嘴一努,压下心中怒火,眸光闪闪,透着狡黠之光,先骂向白茶老翁,“呸!白头老匹夫,你想夺我湘水门的武功,做你的春秋大梦罢!烟迟林吞金居士就要到了,令狐小圣与鹿教主也一并前来,你们走是不走啊?”
听到鹿骄嵘的名字,夏荷衣眸光骤亮,欢喜与激动顿时罩落在心头之上,当即转身望向大门,却哪里有鹿骄嵘的影子。
春梨衣气定神闲地说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湘水门众人却知她是信口胡诌的,熊九艳暗暗一笑,“这丫头吓唬人的本事真是张口就来,朱猊如此高傲之人,怎会踏足湘水门?”朱鹮衣亦暗暗伤感,“自我记事以来,爹从未上湘水门探望我和娘!如今又怎会来!”
白茶老翁仔细打量梨衣,只觉这小丫头普通寻常至极,说道:“听说你外号小寒鸦,武功剑法稀松平常,一张小嘴却十分厉害,言事若神,湘水门中无人敢招惹你!我等对敌动手之前,带燕还十足忌惮你一语成谶的本事,要先寻到你,封了住你的嘴!哈哈,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偏偏不信这个邪!”
沙带燕确实心慌,且不知梨衣所言是真是假,但从她口中吐出,多半是要成真,他快步移到白茶老翁身边,道:“师父,如今宜速战速决,不能耽搁!大师兄与我们兵分两路,我们还需尽快去相助。”
龟有道一心想夺走玉生蝴蝶剑,说道:“今日熊掌门若不交出三套武功之法,休怪我等大开杀戒,我倒要瞧瞧,吞金居士与令狐峥、鹿南风何时到来?”虎跃把剑一横,道:“你想要玉生蝴蝶剑,问我便是!”
龟有道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才跟姑姑学了几天剑法,就如此猖狂。好啊,你既得姑姑亲自教导指点,就是一本活剑谱,我今日就将你带走!”虎跃道:“我下山前,婆婆曾有交代,你龟有道还是邙山弟子,如今在江湖作恶,助纣为虐,我身为邙山掌门,应清理门户,为江湖扫除祸害。”
龟有道冷笑一声,先出一招“金玉搔头”,长剑急刺,攻敌右耳。虎跃气定神闲,长剑在身前一晃,剑刃迎风一掠,似蝴蝶俯冲而下。两道白光先后闪过,叮的一声,龟有道剑尖抵在虎跃剑锋上之上,停在虎跃眉眼之畔,他正要发力运剑,却见虎跃手臂一曲一身,长剑随之而动,灵活轻快且迅捷,登时便将龟有道的长剑送了出去,反刺向自己。
虎跃口中说道:“这招叫蝶梦水云间!”剑刃翻转,弹向丹田,龟有道大惊之下飘身后退,同时运力持剑,剑锋斜转走西南,顺势一扫,向敌人腰间削去。奚上鹜、田上彘两人立即挺剑上前,一左一右分而袭向虎跃,两剑横扫,一上一下。如此,师徒三人成三足鼎立之势,将虎跃困在垓心。
朱鹮衣脱险之后,目光一直追随虎跃,见他被三人围斗,心中怒火一烧,情急之下就挣脱了母亲的束缚,捡回佩剑,怒喊一声道:“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好不要脸!”她挥剑一斩,使一招“江流天地外”,剑去如江水滔滔,劈向奚上鹜,将人逼退两步,如此,合围之圈就被撕开一道口子。
虎跃知鹮衣挺身相助,心头一暖,似有甜意漫开,然当下须迎战强敌,他不敢懈怠。五招过后,龟有道化受为攻,剑招愈发凌厉,且内力深厚,虎跃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水鹭衣心中豪情激荡,大喊一声,“鹮衣师姐,我来助你!”便也飞身上前,长剑来回挥削,时而攻敌下盘,时而斩敌腰间,将田上彘单独打出。少了田上彘的掣肘,虎跃便与龟有道单打独斗,过了术招而不败,龟有道心道:“这毛头小子竟能接下我十五招,姑姑果然是神人,经她老人家指点,虎跃武功精进神速!”他挥剑直刺、横扫,虎跃尚且能应对自如!
大堂之上再次动起手来,熊九艳方才拉不住女儿之手,正自担忧,却见得四颗骊龙珠激射而出,如黑电疾闪,破风响动甚劲,正向着熊九言打去,她急忙喊道:“大哥当心!”
熊九言先前受了重伤,现下根本无力对抗三颗骊珠;熊九艳心急之下,就要冲过去,以身相互,三道白光却同时劈了出来,三柄利刃当空划落,左边一剑使的是“破月斜半天”,右边两剑则出“野旷天低树”一招。三股剑气迎风而上,正中骊珠,剑刃急颤,却也将骊龙珠打下。
江带鹤、聂凤衣、秦凰衣三人手持宝剑,站在熊九言身前,护师的架势,凛凛生威。江带鹤道:“师父,您身上有伤,不必动手!”白茶老翁蔑笑道:“凭你三人,也想阻拦老夫,不自量力!”江带鹤道:“我三人武功不如你,但合三人之力,亦可与你一博之!但凡我师兄妹三人还有一口气尚在,就断不会让你伤我师父分毫!”
白茶老翁此刻亦笃定速战速决,当即掷出六颗骊珠,气势惊人!骊珠黑影破风去,白刃寒光战劲敌,可怜手可摘星重伤无力,全靠一带两衣护师来!
两边已交起手来,沙带燕左右打量,目光向角落里打去,身影如疾风般掠出,宝剑横扫,杀气凛凛,斩向春梨衣。梨藕蒲三衣吓得花容失色,接连后退,两柄宝剑突然从左右杀出,剑刃在半空划了半个圈儿,向前扫去,登时抵住了来犯之剑。
原来是陆带驹、谷带蜓仗剑来护,两人同使一招“天光云影共徘徊”,两剑力道交汇,向前一挺,将沙带燕击退三步。陆带驹怒道:“湘水门内,岂容你这叛徒放肆?”谷带蜓则道:“三位师妹不必惊慌,且向后退去。”驹蜓拦在三衣身前,便与沙带燕缠斗起来,剑刃相击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前头剑影闪烁,后边梨藕蒲三衣再后退几步,原带羖就护了上来。秋藕衣灵机一动,道:“羖师兄,你暗器厉害,快偷袭那五只丑毒貂,我们伺机把荷衣救回来!”春梨衣却摆手道:“不成的,他们人多势众,各个身手不凡,当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罗蒲衣极是赞同,拉了拉原带羖手臂,道:“不妨一试!”原带羖带着三衣悄悄挪到边上,两手上各捏了一排柳叶针,手上力劲聚拢,右手一掷,七枚柳叶针激射而出。
只待柳叶针射中五毒貂,原带羖就飞身上前,一举救回夏荷衣!众人翘首以待,正备欢喜之际,黑山、白水、黄石三貂忽然转身,踏前两步,双掌凝力打出,掌风如刀,锐利刚劲,便将前头的四枚柳叶针打落地上。
白水貂两掌来回挥晃,徐徐推出,掌力变得轻柔如风,迎上后来的三枚柳叶针,嗤的一声轻响,迫得三针折了方向,向左打去,其势却快如疾风闪电。
原带羖罗蒲衣等人大惊失色,双唇一张,提醒的话语尚未吐出口,那三枚柳叶针便已打到一女子身上。那女子突然中了暗器,哎呦一声,身子向前跌去,黄水貂踏足一跃,身影一闪如风,追了过去,右手疾出,扣住那女子肩头,带着她向后一退,两番纵跃,落回到四毒貂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