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妾既能助蒋二老爷打理事业,又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蒋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很快,贵妾生下了一个女儿,眉眼秀气,活泼可爱,蒋二老爷对她更是百般疼爱。她在蒋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甚至逐渐与蒋夫人平起平坐,家中大事小情也一并打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蒋夫人心中不满,可碍于长辈的面子和家族利益,也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
她后悔了,当初自己赌气回娘家,如果自己能留下,陪着丈夫面对难关,现在的局面也不会如此难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维持好自己夫人的地位与尊严。
好在蒋夫人生下了蒋林这个嫡子。蒋林自小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深得族中长辈的喜爱。她也算母凭子贵,在蒋家能挺直腰杆。
雕花窗棂漏进的碎金里,蒋夫人腕间翡翠镯每转半圈便与金丝楠木椅扶手上的铜活页相击,声响清越。
她抚过裙裾蹙金牡丹纹的针脚,忽地轻笑:"前日有京中传闻,说礼部侍郎府上的两个扬州瘦马,那身段倒是比得上蒋家在西市所购最贵的螺钿嵌宝屏风。"
帘外恰有伙计捧着茶托经过,银匙碰盏的叮咚声里,肖清清垂眸数着青砖缝间漏进的日影。
蒋夫人羊脂玉般的指甲突然扣住扶手:"“哼,男人嘛,还不都是一样,当年我带着妆奁进蒋府时,可是叫家仆抬得厚实,太夫人亲赐的双鱼合卺杯现在还供在祠堂,再怎么宠爱那小妾,她也不过是玩物罢了,我可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妻,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二者皆无非内也,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是这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夫人说的是。"
蒋夫人挺直了腰板:“只是听闻上宗祠刚重修了《氏族志》,没有我允许,平妻的孩子也休想上嫡系族谱。”
当朝为了府宅平衡,确实在律令中制定了这样一条细则。但,律令中还有另一条细则,那就是家中族长若做主,根据家族子嗣要求,没有男丁者或者子息少弱者,可略过主母,族长同族亲合议,将香火载入嫡系族谱。
若是蒋夫人没有生蒋林这个嫡子,这条细则,就像是一把隐形的剑,悬在她的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打碎她看似稳固的地位。
她继续抚弄着手腕上的玉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在她看来,这府中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没有人能够动摇她分毫。
蒋夫人腕上玉镯蓦地静止,忽然想起昨日瞥见账房先生捧着族谱走进书房时,老爷眼底那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那些良妾或者平妻,若是对家族有了不可磨灭的重大贡献,那么她们所生的子女,亦有可能破例被记入嫡系族谱,享受与嫡子嫡女同等的尊荣。
这样的规矩,因为不常用,所以知晓的人甚少,但也默认它的存在。
水出玉站在门外,听着蒋夫人低沉威严的声音,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她当然不好打扰二人的交谈,只能努力竖着耳朵,万幸这雅间太过偏僻,不会有人走来,让她的偷听计划得以进行。
随着蒋夫人谈话的深入,水出玉的心是越来越沉,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
于是,她故意大喊一声:“清清,你在哪里?”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店铺里显得格外突兀,一下子就打断了雅间内蒋夫人和肖清清的交谈。
水出玉拉着刚好路过的伙计,佯装焦急地问道:“肖掌柜呢?怎么不见人?莫不是偷懒去了?”
那伙计被水出玉突然的询问弄得一懵,疑惑地看着水出玉,心想:东家不是最关心肖掌柜的吗?平时总是催着肖掌柜早点下班,今天这是改脾气了?还拿人偷懒来开玩笑。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雅间里已经传来了肖清清的声音:“东家,我在这里。”
水出玉放开伙计,快步走向雅间。
推开门,她假装才看到蒋夫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朝着蒋夫人行了一礼:“哎呀,蒋夫人,您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您已经挑到心仪的首饰,正准备满载而归了呢,难不成夫人您看了老半天,也没挑中让您心动的装饰?不应该啊……”
蒋夫人面色微沉,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这桌案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哪里瞧得见心动的样式?”水出玉视线扫过桌案,略皱了皱眉,“肖清清,这就是你招待客人的样子?来人,把店里最好的首饰统统拿出来给蒋夫人挑,一定要让蒋夫人开开心心的买回去。”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顾客都听见。
肖清清看到水出玉朝她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水出玉身边的几位贵妇,脸上憋着笑意,她快步走到蒋夫人身边,俯身声音不低,道:“蒋夫人,实在抱歉,都是清清没有招待好您,您稍等,清清这就把店里最好的首饰拿来给您挑。”
她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大概是想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可惜笑的样子,让蒋夫人觉得比哭刺眼。
很快,肖清清就带着伙计们把店里几乎最好的首饰款式都拿了过来,琳琅满目,当然价格也少不了贵气逼人的。
肖清清多少也了解水出玉的性子,拿来的都是现下店里或多或少用了红色碧玺做的,那可是现下店里最贵的料子,看起来十分华丽。
肖清清将首饰一一摆放在蒋夫人面前,笑容满面:“蒋夫人,这些都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首饰了,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水出玉演戏上瘾,顺势吩咐其他伙计:“再把库房里南海砗磲制的转经筒拿来给蒋夫人挑,蒋夫人身份尊贵,一定要让蒋夫人挑到满意的首饰。”
蒋夫人扫了一眼面前摆放整齐的首饰,并没有挑出喜欢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