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笑了。"水出玉示意阿刚取来錾牡丹纹的银茶笼，"前日光禄寺卿夫人制了套嵌螺钿的茶具，顺道过来我们这里瞧了热闹，买了个新鲜玩意儿回去赏玩，给我开了一下眼，我觉得那套茶具倒是与您今日这袭蹙金绣衫颇为相配。"她瞥见蒋夫人发间微微颤动的金步摇，想起前些时日蒋林为肖清清挑选首饰时，曾不慎碰落过同样制式的发簪。
蒋夫人忽然道："听闻姑娘前日替苏府千金改制了整套头面？也是东家自己有真本事，不然即使有运气，也不见得能抓住，水东家是个才貌双全，不仅手艺出众，更难得的是这份独立自主的气魄，不知是否婚配？"
"不过是照着古画复原的古式华盛，夫人好眼力，我的确尚未婚配。"
蒋夫人这话题转得生硬，水出玉也不得不回应，其实不太明白，蒋夫人是在试探她的底细？想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少真材实料？无论如何，她不打算过多透露自己的底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蒋夫人的下文。
“水东家如今在城中也算声名鹊起，那水东家可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寻常人怕是也入不了水东家的眼，不若，我给水东家物色物色，好让我们蒋家也沾一点光？”蒋夫人倒是极有兴致，那媒婆样子出来了。
“蒋夫人说笑了，水某如今只想将手艺发扬光大，至于其他的事情，暂且还没有考虑，不过蒋夫人若是有这心力，那自然也是极好的，只是我要求极高，一般人可看不上。”水出玉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水东家是有志气的，不过女孩子家终究还是要有个归宿的，若有意中人，不妨说出来听听，我们蒋家在这城中也算是有些脸面，或许能帮得上忙。”蒋夫人这番话说得极慢，眼睛却再左顾右盼，“话又说回来，一般的人也配不上水东家，这人选嘛，自然是要家世好，人品好，样貌好，这样样都好，水东家觉得我那子瑜如何？”
水出玉听了这话，差点把喝到嘴里的茶喷出来，这蒋夫人是知道了什么，所以特意来恶心她的吧？
子瑜不就是蒋林的小字吗？这还是小夭哥那日给宝犬开光的时候说的。
“蒋夫人真是会说笑，我跟蒋少爷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何况，这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能自己做主？”水出玉可不想扯上关系。
其实这要真是蒋夫人的想法，倒也不是不可能，蒋夫人的打算，无非是想要通过联姻的方式与蒋家强强联手，别的女儿家，估计她是看不上。
只可惜她水出玉并非那种任人摆布的女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重要，但也要水东家自己喜欢，若是水东家这般品貌，若肯屈就，我蒋家自会三媒六聘，给一个体面。”
就在这时，献君匆匆走了进来，在水出玉耳边低语了几句。
原来献君告诉她的是路上偶遇了一个小姑娘的事情，那小姑娘是城中另一大户人家的千金，此次前来是想要瞧瞧姻缘的。蒋夫人不过是顺路过来的而已，小夭哥知道后便让献君告知她一声。
这路可真是够“顺”的，怕是蒋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见了什么风声。
水出玉听罢献君一番低声细语，心中明了七八分，又抬眼瞥见蒋夫人那双如水的眸子在阁中四处游移。
她起初猜不准蒋夫人今日的话语中有几个意思，不过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蒋夫人也是在自己有了能力，方才记起自己，平日里双方也没见有来往。
她垂眸掩去笑意，不是选器物也不是联姻，分明是在琉璃屏风上照自家儿子的姻缘线。
水出玉见蒋夫人话说的过于体面，可自己不想跟她兜圈子了：“蒋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水出玉心中自有打算，就不劳烦蒋夫人费心，阁中虽有些小景致，但比起您府上的恐怕是不足为道，您想要什么样的华美装饰，倒不如与我说说要求，我看看哪样的更衬得起您。”
就雅间这区区一亩三分地，不点宝犬，有什么好看的。
蒋夫人收回目光，润了润嗓子：“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水东家，听说你店里出了新品，拿来与我瞧瞧。”
水出玉点头称是，转身便吩咐伙计去取，自己则要去忙碌其他事。
蒋夫人身边的嬷嬷忽然起身，说是要去趟茅厕。
水出玉倒没多言，只是暗暗叫伙计盯紧嬷嬷的动向。
不一会儿，嬷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素净衣裳的女子。
水出玉假装不知。
嬷嬷将人领到雅间关上门后，肖清清才敢抬起头来，视线只不经意在蒋夫人面上停留一瞬，便低眉顺眼地行礼：“清清给蒋夫人请安。”
蒋夫人放下茶杯，轻啜一口，只觉得这㺴阁的茶水似乎比旁处更加清甜可口。
她放下茶杯，目光在肖清清身上打量一番，缓缓开口：“我还没受礼呢，你怎么就自己直起身了？这般没规矩。”
肖清清心中明镜似的，早已洞悉了蒋夫人此番来的心思。她视蒋夫人为未来需要亲近的长辈，也不会委曲求全，毕竟她的尊严与立场同样重要。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客气，又透出不卑不亢的坚定：“蒋夫人谬赞了，我不过是㺴阁的小掌柜而已，能得任于水东家的青眼，实乃三生有幸。”
话语里流露出对水东家的感激与敬意，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与立场。
肖清清再次微微欠身："您作为我们尊贵的客人，我理应过来见礼，夫人若中意这嵌珊瑚的禁步，我让师傅..."
"不必了，女儿家原该在绣阁描花样，何苦学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蒋夫人翡翠护甲划过茶盏盖的开合声格外刺耳，"你这般口齿伶俐、能言善道，倒是真会讨好人，只是女子本就该恪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在外张罗生意，那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女人家凑什么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