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前。
曹不凡瘫在还阳峰的石阶上，右腿弯折成怪异的角度。
钱大用临走前那脚裹着灵力，把他踢的吐血。山风卷着草屑扑在脸上，混着嘴角的血腥味发苦。
"曹师弟？"同屋的李茂提着药篓经过，靴尖踢开他手边的碎石，"过两天的入门选拔，你我无望了哦？"药篓里新鲜的星纹草闪着微光。
两个杂役弟子抬着担架小跑过来，曹不凡刚抬起手，他们就拐了个弯绕开。"钱执事吩咐了，"年长的杂役啐了口痰，"偷奸耍滑摔伤的，得躺够三个时辰才能抬。"
申时的日头毒辣，汗水浸透的粗布衣粘在后背。曹不凡数着石阶缝隙里爬过的蚂蚁，第七十三只时，有人往他手边扔了块硬饼。抬头只看见匆匆离去的背影。
巡山弟子提着灯笼路过。"这不是曹师弟吗？"赵蒙故意把灯笼凑近他肿胀的膝盖，"你可威风的紧，连钱师兄都敢顶撞了？"油纸灯笼突然倾斜，滚烫的蜡油滴在伤口上。
等到深夜，曹不凡终于被扔回通铺。
八人间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中，他摸出枕头下的半瓶金疮药。瓷瓶倒过来抖了三次，只落下些药渣，上周王二发烧时，他把最后一点药粉都给了对方。
"装什么好人。"隔壁铺的孙胖子翻了个身，"要不是你多管闲事硬要出头，钱执事能盯上咱们屋？"
曹不凡愤愤的想，还不是因为钱大用收走了他们的灵石，一群人敢怒不敢言，他为他们当出头鸟，好是没捞着，反倒惹得一身骚。
破晓时分，曹不凡被剧痛惊醒。伤口流出的脓水浸透被褥，同屋七张床铺早已空了。他抓着窗沿想打水清洗，陶罐里只剩层浑浊的泥浆，昨夜有人用他的洗脚盆装了馊水。
“md！老子早晚弄死你们！老子是皇子！”
"要死死远点。"路过的执事弟子踹上门板，"别污了外门的地界。"
第二日深夜，曹不凡蜷在柴房角落啃霉变的窝头。房梁突然落下个青瓷瓶，砸在他脚边裂成三瓣。碧绿的药液渗入草堆，断腿处腾起清凉的雾气。
"咽下去。"黑影从梁上倒挂下来，抛来颗腥苦的丹药。曹不凡本能地吞咽，喉间顿时火烧火燎。那人在他脊背连拍七掌，淤黑的毒血从指尖飚出，在墙面喷出朵狰狞的血莲。
天微微亮时，曹不凡怔怔地望着能活动的右腿。柴堆里留着半块绣金丝的帕子，沾着淡淡的沉水香，这是内门长老才用得起的熏香。
晨雾中传来钟声，他试着运转灵力，停滞的气海突然翻涌，竟直接冲破练气四层。
膳堂里，昨日还冷嘲热讽的孙胖子堆着笑递来肉粥："曹师兄真是因祸得福......"瓷碗被轻轻推开，曹不凡望向窗外，鸟语花香。
……
碎玉崖的雾瘴漫过青玄宗弟子袍角时，赵栩正用鲛绡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剑穗。
那枚青玉镂雕的并蒂莲沾了血，是他三日前从一个合欢宗女人心口剜出来的。
"赵师兄，前方三里处发现血傀踪迹！"新入门的林师弟喘着粗气来报，靴底还粘着半片合欢宗弟子的指甲。
赵栩指尖轻轻摩挲剑柄处的裂痕。他忽然抬脚碾碎地上爬过的尸蟞，甲壳碎裂声惊飞了林间寒鸦："传令下去，不要放跑一个。"
暮色将至，东南方传来尖锐的骨哨声。赵栩抚过腰间新得的玄铁刑令，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惨叫，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当最后一声哀嚎消散在雾中，他才带着几名弟子缓步踏入战场。
残肢断剑间躺着个披头散发的魔修，胸口插着半截青玄宗制式长剑。
那人突然抽搐着狂笑起来："我认得你..我认得你！"
剑光闪过，魔修的舌头钉在枯树上。赵栩垂眼看着剑尖血珠滚落，忽然发现三丈外的树丛在颤动，三名外门弟子正缩在防御阵里，为首的那个手里攥着留影符。
"过来。"他甩去剑上血渍，青玉剑穗在暮色中泛起冷光。
最年幼的弟子刚迈出半步就被同伴拽住，年长的白着脸举起留影符："赵师兄，我们什么都没..."
霜雪似的剑气骤然暴起，留影符化作齑粉。赵栩踩着满地冰碴走近，靴底碾过少年颤抖的手指："魔宗妖人最善惑心术，方才那厮的胡言乱语..."
"弟子明白！"年长弟子突然叩首，"定是摄魂邪术！我们即刻回山请清心长老驱邪！"
残阳如血时，赵栩站在崖边看着三具尸体坠入雾海。他们颈间的勒痕与魔修惯用的绞魂索一般无二，破碎的丹田恰似合欢宗采补术所致。晚风卷起他袖中半截染血的布条，正是今晨白须长老赐下的"除魔先锋"锦旗。
"师叔！"亲信捧着沾血的须弥戒跪呈，"在魔修身上搜到件趣物。"
赵栩把玩着戒中取出的耳环，这和三号药庐那人的耳环一模一样。指尖抚过耳环内侧刻的"栩"字时，他忽然将整枚戒指抛入深渊："传讯回山，魔宗余孽扮作我宗弟子偷袭，三人殉道。"
子时的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营帐，赵栩对着铜镜将药膏涂在颈侧。
那道陈年齿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紫，是在山下求欢之时留下的。帐外忽然传来重物坠地声，他披衣而出，看见值夜弟子正将白日那魔修的残躯拖往焚化坑。
"且慢。"赵栩用剑尖挑起魔修右手，断指处崭新的戒痕还泛着血光。他忽然低笑出声，剑风过处，魔修整条右臂化作血雾。
三日后凯旋仪典上，赵栩跪接奖赏时，怀中掉出枚青玉耳环。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从容拾起："魔宗妖人妄图用赝品乱我道心。"指尖轻碾，玉粉随风飘落在鎏金匾额"浩然正气"四字之上。
夜雨打湿宗祠檐角时，新立的"除魔三英"牌位前香火缭绕。
赵栩抚过腰间噬魂锁，忽然将白日碾碎的玉粉撒入香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