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刚从凡间来
正午时分，左鱼界，祸斗大陆，迷雾群岛，虎啸森林旁，一队马车拉着满满的货物沿着起伏的车辙徐徐地驶进了一扇破旧的木门。
为首的车夫把一个袋子木然地抛给看门老头。看门老头接到袋子后掂了掂遂揣入怀中，然后笑嘻嘻的一一向车夫们打着招呼，车夫们谁都没有瞧一下看门老头，径直打马入寨。
在车队的最后一辆马车进入渔溪坊市时，从车上被踹下来一位二十来岁的瘦弱青年。青年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就看到一块木匾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楣上，上面潦草的写着“渔溪坊市”四个大字。
周围的房屋都是简陋的茅草屋，很随意地挤在一起，高矮也不一，材料也不齐，大部分连烟囱都没有。在远处能看到一座座高楼的屋顶，高楼的青砖黛瓦和眼前的蓬门荜户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就在青年打量这个新世界的时候，后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就是一句娇喝：“好狗不挡道，撞死了活该。”青年人立马闪到一旁，心里默念：“好驴不乱叫，不挡好狗的道”。
一身穿红衣劲装的少女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从青年旁边飞奔进坊市，马蹄溅起的污水溅了他一身，马尾打在他脸上，留下几条鞭痕。那妖马跑过去之后他甚至听到了那马儿欢快的嘶鸣声。
这时一个大男孩摸样的人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说到：“小哥是第一次来渔溪坊市吗？我叫小赖子，他们都叫我癞痢头，其实我不是癞痢头，我只是头发少而已。你贵姓啊？”
青年看着这个自来熟的小赖子说道：“我叫江千佑，这里就是仙家坊市？为什么会是这么的破烂？”
小赖子一阵轻笑后说道：“看小哥的修为是觉醒不久，刚从凡间来吧。这里是坊市不假，却是修仙坊市中最低级的最偏远的坊市，这里的修士绝大多数都是炼气期，炼气期都要吃喝拉撒睡比凡人强不了多少，又哪里敢称仙家坊市哦。”
“那这里有筑基修士吗？有凡人吗？”
小赖子心想：“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嘛。估计能捞点油水。”于是说道：“筑基修士倒是有的，但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坊市就在虎啸森林旁边，常有猛兽出没，偶尔甚至会有妖兽出没，凡人在附近生活就是猛兽的口粮。所以凡人这里是没有的。”
小赖子给江千佑解释几句后，问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间客栈？我知道有间客栈只要一块灵石一晚上，还管两顿灵餐呢。”
“我没灵石了。”
“那需要找活计吗？会什么修仙百艺？这儿我熟。”
“我也不会修仙百艺。但是我识字，可以帮人写信什么的。”
“识字？哈哈哈。识字谁不会啊，不识字的话连功法书籍都看不懂，还修个什么仙。”小赖子先是笑了一句，又问道：“饿了吗？”
“挺饿的。”说到吃的，两天没吃饭的江千佑立马就感觉到饿了。
“走，我带你找饭辙去。”
小赖子一边走一边给江千佑介绍渔溪坊市，渔溪坊市被一条叫做渔溪的河流形成的几字湾包围着，渔溪坊市有4位筑基期，分别是坊主和金邱帮、白蛟帮、野牛帮这三大帮会的帮主，刚刚那个红衣少女叫邱小雪，她老爸是金邱帮的帮主，那匹妖马叫赤霞儿。
而小赖子带他去的地方是河边的码头，这几天金邱帮雇人干活，不仅管一顿午饭，还发灵米，工钱当日结清，概不拖欠。
谈话的功夫，二人就来到河边的码头，码头上支着一顶大伞，伞下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周围坐了三人，三人正吃着桌上的酒菜。左边那人高挑，右边那人矮胖，坐中间的那位一看就灵气充盈，修为最高。
小赖子上前，腆着笑脸对三修士说到：“洪爷，刘哥，冬哥，给你们找来一只带羽的雏。”
坐着的洪爷斜着眼瞄了江千佑一眼，说到：“你这瘦瘦弱弱的样子，有力气吗？叫什么名字？”
“有力气，有力气。我叫江千佑，我本来不是这么瘦的，是从家里出来一路上饿瘦的，有的是力气。”
“罢了，正好缺人手，下午的活也不重，就算你一个吧。小刘，给他说说规矩。”然后从桌上的三个签筒中最左边一个，取一根蓝头竹签扔给小赖子，小赖子接着竹签，谢了一声，开开心心地退下。
那高挑的修士走了出来，一边吃饭一边给江千佑说道：“看到那边堆着的麻袋吗？从那边扛麻袋过木桥去对面的沙洲上，看到沙洲中间堆的一堆麻袋吗？就扛到那里。”
“看到了，看到了。”
“你小子算是捡到了，今天货物轻巧，扛20袋就可以领四两灵谷。但是没扛够20袋一颗灵谷都没有。关键的是，麻袋不许沾水，连你的汗水都不能沾上，要是有一袋掉河里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本来是要干满一天才管饭的，但看你一脸有气无力的样子肯定很久没吃饭了，先滚去那边吃饭吧，收工之后发的灵谷扣你一两。不要吃太饱，吃撑了干不完活，看不把你狗腿打断。”
“好的，好的，谢谢刘哥，谢谢刘哥，我吃了饭一定卖力干活。”
“滚吧。”然后回去轻声地对着洪爷说到：“都给他交代好了。”
江千佑找到力巴们吃饭的地方，正愁找不到碗筷时，背后有人叫他：“江小哥，江小哥，这里，这里。”
回头一看，就见小赖子双手各端着一个大粗碗向江千佑走来，江千佑小跑过去接过一个大粗碗，道了一声谢，埋头吃了起来。碗里盛着半稠不稀的米粥，黏黏糊糊地堆在碗中央，偶尔还夹杂着几颗灵米，旁边是几块绿油油的青菜和一块黑黝黝的咸菜头。两天没吃饭的江千佑稀里呼噜地就吃了一碗。
旁边一老头说道：“年轻人慢点吃，我们给金邱帮下力气，饭还是管饱的。”然后转头对着粥桶旁边围着围裙的厨师说道：“孙大厨，劳烦给这位小哥整一碗实在货，看这小哥的吃相怕是两、三天米水没打牙了。”
“好的，马老爹，你瞧好嘞。”孙大厨应了一声，然后把大木勺沿着粥桶底部似缓实快的㧟了一勺子干澄澄的米粒，盖在江千佑的大粗碗里，又用筷子在菜盆底扫了一圈，夹出仅剩的三两片青菜搁在他碗里，然后拖长音吆喝了一声：“老君破庙……又添雏鹰喽……”
江千佑谢了一声又大口吃了起来，他连吃三大碗稀饭后就和力巴们一起坐在地上消食。
旁边抽着旱烟的马老爹对江千佑说道：“他们都叫我马老爹，你叫我马老头也行。你什么名字呢？年轻人。”
“马老爹，我叫江千佑。”
“听小赖子说，你是坐商队的马车过来的？”
“是的，有一好心人给我找的马车。”
“觉醒多久了？有修仙功法吗？有手艺吗？”
“刚刚觉醒几天，有一部功法，至于手艺吗？做饭算不算？不过我做不来这种饭。我做的都是一些，嗯，好一点的饭。”
“哈哈，做饭这活是孙大厨的，你要是来做饭，他就没活干了。一看你那细皮嫩肉的手就知道你修仙之前家境不错，从没有干过苦力活吧？没事，只要觉醒了灵根，力气就比凡人大，扛点东西是没问题的，你就跟着我们苦力帮干吧，保管饿不着你。你第一次扛东西，最好一次只扛一包，跟上大家的节奏，天黑前就能扛完20趟。”
“好的，马老爹。”
“领到的灵谷最好都自己舂来吃了，可不要喂给骰子或者被堂客骗了去。”
“好的，马老爹。”
这时洪爷三人也吃完了饭，小刘招呼力巴们开始干活。马老爹扔了两块漆黑的破布和一根麻绳给江千佑，大的一块正是孙大厨的围裙，小的一块是孙大厨的抹布。
江千佑拿着刘哥给的绿头竹签过了桥，卸下麻袋，把绿头竹签交给坐在矮几前的冬哥，冬哥说道：“没人告诉你麻袋不能沾水吗？你那麻袋上沾了那么多油污，这趟不算。”
江千佑看了看自己肩上的围裙，再看看麻袋上的油污，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排在他后面的马老爹说道：“那是油污，又不是水污。只说了不许沾水，又没说不许沾油。为什么不算？”
冬哥被噎得没话说，只得递给江千佑一根红头竹签并且恶狠狠的说道：“记住，不许沾水。”
快天黑的时候扛完最后一袋，他感觉整个腰背都不是自己的了，一只手反手锤自己的后背，一只手紧握20根红头竹签排在领灵谷的队伍里面。轮到他时，小刘专门从旁边拿了一小袋灵谷递给他。
等他走出队伍打开自己的米袋时才发现，三两灵谷里面掺了大半普通稻谷进去，再看看其他人的灵米，没有掺杂普通稻谷，全是灵谷。
这时马老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的，刚来的都这样，几天后就不会克扣你的灵谷了，可不要去找洪爷告发，那是找不痛快，上了黑名单以后就没法在金邱帮这里干活了。”
“我明白，说不定我的灵谷就在洪爷那里呢。”
“明白就好，走吧，我带你去舂米，这种混了稻谷的灵谷饭店不收，只有自己舂来吃。”
江千佑跟着马老爹来到了一间破庙，庙门上的石板刻着“老君庙”三个大字，进门后有一尊石像，石像上满是尘土和蛛网，还有人往石像身上扔了好些泥巴，把眼睛和耳朵都糊住了，看不清面容。石像之后是一间四面漏风的院子。在马老爹的指引下，江千佑在角落处找到了一套石臼、石杵和一个缺口的瓦罐。
三两谷子没多久就舂好了。就在他要把糠麸丢火堆里时，旁边的马老爹提醒他说这种混了灵谷的糠麸也能换吃的，于是收好糠麸开始熬粥。和小赖子聊了一会才知道，给金邱帮扛五袋麻袋能得一两灵谷，大部分力巴一天能得一斤左右灵谷（十六两合一斤），五、六斤灵谷能换一块灵石。
江千佑问小赖子：“要是用灵谷换普通的稻谷能换多少？”
“在这里一斤灵谷能换三十来斤稻谷吧。”
“不会吧，我听说一块灵石能换一百两白银呢。一斤灵谷能值十多两白银吧，在我家能换十多石稻谷呢，这差了几十倍了啊。”
“谁说不是呢。河边滩涂到是能产一些灵谷，但是这里没有农夫，普通粮食就只能从远方运来，还只能雇修士运进来，那运费就得用灵石结算，你说能不贵吗？而且金邱帮把运粮的生意垄断了，别人是运不进来的。”
“其他两个帮派又垄断了什么行当？”
“野牛帮主要是倒腾丹药。白蛟帮主要是经营各种飞剑、护甲之类的。如果你要租房子或者摆地摊就得去找坊主了。”
灵粥熬好之后，江千佑吃一半，留一半。练习完法术后就找了一块木头当枕头，抱着装有早餐的瓦罐睡去了。
次日早上，江千佑被一阵旱烟味熏醒，醒来时天已经放亮，他迷迷糊糊的起身，看到他自己怀里的瓦罐比狗舔的都干净，顿时愣住了。
这时马老爹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扔过来一块光板无毛的兽皮和一根黑黢黢的布条子，并说道：“用这块兽皮和布条子会舒服一些。孟瘸子加入的那支冒险队回来了，但是孟瘸子没回来，这些东西他怕是用不上了，你就先用他的吧。”
江千佑听了这句话，正在想这些东西算不算死人的遗物，用了会不会沾染晦气之时，马老爹又说到：“麻溜的，快开工了。”然后大踏步地走了。
江千佑闻言翻身起来，夹着兽皮、布条子就赶上了马老爹。
快天黑时，江千佑才跟着马老爹回到老君破庙，马老爹问道：“扛麻袋的日子还习惯吗？没想到吧，扛麻袋才是修仙的日常。”
江千佑回答道：“我在没有觉醒灵根前有梦到过飞天遁地的仙人。当我知道自己觉醒灵根后也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在得知我的灵根是最差劲的灵根后，我没有放弃，我有想过修仙很难，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难，现在不要说修仙了，能吃饱就算好的了。”
江千佑摸了摸怀里装着几两灵谷的袋子想道：“金邱帮的活计今天已经干完了，也不知道要撑多久才有活计，晚上就不吃饭了吧。”
马老爹安慰道：“没事，活计总会有的。你不要轻易和那些冒险者进山。山里虽然妖兽不多，但是对你这种雏来说一样致命，第一次进虎啸森林的雏，能出来的还不到一半。”
江千佑低头看了看垫在屁股下的兽皮，想到了他的前主人孟瘸子就是死在虎啸森林，然后说道：“我懂得，虎啸森林最危险的不是妖兽，而是修士。对于新人来说，最危险的修士不是竞争对手，而是你身后的队友。”
“这就对了。”马老爹欣慰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又指了指破庙里懒懒散散地躺着的修士问道：“想和他们一样扛一辈子麻袋？”
江千佑想道：“自己可是21世纪的大学生，看过的东西、见过的手段比这些古人多太多，随便拿出一两手就能发家致富。”遂说道：“当然不想。只要十块灵石，只要十块灵石我就能撬动整个左鱼界。”
马老爹看他不似作伪，点点头说道：“年轻人，好好干，有理想总归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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