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救她？”一向沉默的宁知晓出声了。
“尚不清楚，暂让我以太乙演天功推演一番。”庄玄越说着把手搭在夜坊主的手腕上，微微闭上双眼。只片刻，又睁开眼，说道：“对我倒是不足为惧，但这幻术显然不能外力破除。”
“是什么情况？”宁知晓面色严肃。
“这个幻术的内置很弱，但迷惑性不小。最好是她自己催发内功，破除了它们。”庄玄越思索道。这时宁知晓点了点头，扶住夜坊主的肩膀，嘴中念念有词。他的声音短促有力，不过不知是不是由于声调太粗，根本没有人听得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恍惚间，李玄堂仿佛听到了一声如远古巨兽的喉咙发出的低沉怒吼。他错愕地看向其他人，从神情看来，似乎只有庄玄越和他听到了这声音。
既然不知一个听到，那就不是错觉。玄堂想到。
庄玄越和他微微对视，然后就都将视线移到了宁知晓身上。
真气从他的身上涌出，在身后凝聚成型，是个目测两米多高，赤裸着上半身的力士模样，肌肉紧实，小臂粗过大碗。玄堂目瞪口呆。随着这真气塑成人状，这力士的双手倏地向前伸，扶在夜坊主的左右肩膀上，浩瀚的真气就这样从力士的掌心进入了夜坊主体内。
“这就是……五丁真魄吗……原来是排教的排主之一……那她，又是什么人呢……”庄玄越喃喃自语，被李玄堂纳入耳中。
刹那间，夜坊主的身上跃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晕，只是一瞬，然后仿佛炸开般向四周漾去。这下虽然短促，但真气的波动却无比巨大。
庄玄越眼睛瞪了一下，随即恢复平常，嘴里念叨着：“‘东君’吗？果真是巫风奇术……又是个排主，没想到她还有这层身份……倒还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无衣既然现身，能治他的人自然也就出来了，都是天意、都是天意……”
陈夜凡揉了揉双眼，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什么，看到夜坊主身上有一道一闪而过的白光，然后宁知晓仿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接着，夜坊主就喘着粗气醒来。
“师父、师父，你让我走……我不拖累你……”夜坊主尚未完全晃过神，惊魂未定地自语着。
庄玄越看着一脸茫然的夜坊主，一五一十地把这朝三的手段和她详明。夜坊主愣了很久，也不知听清楚没有。庄玄越见状，却是叹了口气，说道：
“木已成舟……”
闻言，夜坊主的瞳孔才逐渐恢复神采，抿抿嘴：“那接下来……”
“接下来我和玄堂打算再回玄光寺查看一番。”左慈冷不丁地打断了她讲话，奇怪的是，这次夜坊主没有丝毫不悦，只是点了点头。
“嗯，眼下线索全断，一直待在此处也不是办法。”庄玄越说道，“无衣那厮若是找我，我也不能一直待在人群之中。”
“好，那我们暂且各自上路。”左慈一抱拳，就拉着玄堂走了。玄堂还想问点什么，也终究没开口。一直到出了赌坊，左慈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断掉的佛珠串子：“这是谁的你知道吗？”
李玄堂没有回答，而是用手轻轻拣起一颗零落的珠子，举起放在阳光下打量片刻，随即一颤：“是、是……唔。”
左慈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悄声道：“木四？”
玄堂连连点头。
左慈回头看了看赌坊，沉声道：“看来这个夜坊主不可信——我们快走。”
玄堂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左慈的样子也绝不是开玩笑，便赶快照做。不一会，两人便没影了。
而此时，其余四个人仍然在三楼的那个被毁掉的阁楼中。
“夜凌棠，现在他们俩走了，你可以说实话了吗？”庄玄越淡淡说道。
“什么实话？”
“唉——就是啊，夜坊主……哦不，应该叫夜公子吧？”陈夜凡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夜公子纵是坐拥鬼市，也未免太不把我们听雨楼的情报水平放在眼里了。”
“哼，就算你们知道我是夜凌棠，是夜公子，又怎么样呢？”夜坊主摇头，脸上是不屑的笑容。
“‘朝三暮四’，这可是戚若水的底牌之一，‘天元’中武功最强的两个家伙。”陈夜凡不紧不慢地讲着，“木四，早就被你抓到了，就关在这间阁楼。昭三是来救他的，并且，没有你的默许，他其实也没法被救走——一个破阁楼，想想都不可能拦得住那种高手。”
“而且，你没有和我们说实话。”庄玄越附和道。
“实话？”夜凌棠皱起眉头，半边眉毛挑起，斜着头看向庄玄越，“愿意搭救江上清已经是很退步了，我还要处理并告诉你们木四的事情？你是要让我尚在襁褓中的鬼市去抵挡‘天元’吗？陈公子，这样的亏本买卖，换你也不会做吧？”夜凌棠又看向陈夜凡。
“若我没来此处，你这么想我尚且可以理解；但我既来此，你还作如此之想，我便不禁感到遗憾了。”陈夜凡一合折扇，望向夜凌棠，“陈某固然是个市侩的商人，但陈某还是个有野心的商人。”
“有野心？”夜凌棠疑惑道。
“我陈家的闻风听雨楼背后靠着的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今日来与你合作，不只是为了做生意，更是要为了吃掉‘天元’背后的扬州商派和温家。”陈夜凡眼中闪去一道癫狂的神采，“这是你死我活的勾当，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够疯狂就行了。”
嗖——扑！
陈夜凡话语刚落，一枚箭簇突然从远处飞来，径直插入阁楼的墙壁上。庄玄越立马上前：
“还有字。”
“写的什么？”夜凌棠上前。陈夜凡和宁知晓也靠上去。
“‘今夜戌时，青霞镇村后坟岗’——似乎是……战书？倒是和那日收到的字迹一致。”庄玄越一边看着一边思索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也要去干点活了。”陈夜凡再度展开折扇，“夜公子，路就在你的脚下，怎么走，是你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