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终于可以出院了的。
他那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杨明依旧像来时那天一样,背着可爱的小侄子攀儿。
三嫂细心地将三哥那件长长的黄大衣展开,轻轻地披在了攀儿身上,然后一圈又一圈地包裹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攀儿裹得如同一个胖乎乎的粽子一般,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此时,外面的天气可真是寒冷至极啊!凛冽的西北风呼呼作响,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咆哮着,似乎想要吞噬掉大地上的一切温暖。狂风卷起漫天的尘土和落叶,在空中肆意飞舞。然而,即便如此恶劣的天气也无法阻挡我们回去的脚步。
我们一行几人就这样缓缓地行走在荒野的公路上。每迈出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寒风不断地吹打着我们的脸颊,仿佛要穿透我们单薄的衣裳。大家紧紧相依,默默地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熟悉的铸铁厂。
当我们缓缓地推开那扇略显破旧的工人宿舍门时,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于一个冰冷刺骨的地窖之中。大伙儿横七竖八地蒙着头躺在各自的被窝里,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突然的开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众人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纷纷探出脑袋。他们的头发乱得不成样子,犹如一个个杂乱无章的鸡窝,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透露出一种无神的光芒,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显得无比疲惫和憔悴。
“哦,王老三回来了!”大家都惊呼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与期待,那模样俨然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随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从又大又硬的铺位上爬起身来。
虽然分别还不到十天,但大家的模样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圆润的脸庞如今变得消瘦不堪,眼神也不再灵动,而是变得呆滞无神;就连那些乌黑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毫无生气。整个看上去简直就是街边可怜兮兮的乞丐,落魄至极。
这时,三嫂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轻轻地问道:“爹,还有粮食吗?”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坐在角落里的老人,眼中满是忧虑。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没有了啊,今天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粮食,大伙儿也只能将就着吃了个半饱而已。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如果你们再不回来,咱们恐怕就要饿肚子啦,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想要离开回去了……”说罢,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没有钱,这好几千里路可怎么回去啊?”三嫂满脸焦急之色,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和不安,她一边搓着手,一边急切地问道。
“唉……他们说了,宁愿一路上乞讨着回家,也实在不愿意在这里继续遭这份活罪啦!”老人家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此刻更是显得愁苦不堪,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哀伤。
一时间,整个屋子仿佛被冻结住了一般,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
“大家先别着急上火,我出去好好想一想办法,先给你们搞点粮食!”我的目光始终落在大伙身上,看着他们那困窘的处境以及一张张充满忧虑的面庞,只觉得心如刀绞般疼痛难忍。
话音刚落,我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快步走出房门,朝着不远处的焦化厂飞奔而去。
此时,厂里的工人们正一个个猫着腰,艰难地顶着呼啸而来的刺骨寒风,匆匆忙忙地赶往食堂去打晚饭。看到我回来了,大家纷纷停下脚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并关切地询问起三哥的情况。
“多谢各位兄弟姐妹的关心和问候,三哥他身子没啥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满怀感激之情,真诚而又诚恳地向每一个人表达着谢意。
排队打饭的时候,我一边朝前缓慢移动,一边趁着这个间隙迅速环顾起四周来。
目光落到了食堂里面那间隔出来的小屋,只见那里整整齐齐地堆放了好些袋大米和面粉,数量之多令人咋舌。接着,我的视线又转向了外面宽敞的大坝子,那里晾晒着一堆堆新鲜嫩绿的大白菜,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诱人。
终于等到夜幕缓缓降临,周围的一切逐渐被黑暗所吞噬,只剩下微弱的星光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我小心翼翼地带着奎生,像两只灵活的猫一样悄悄地靠近了位于办公室旁边的食堂门口。
食堂的大门和平日一样,只是简单地拉拢在一起,并没有上锁。厂里管饭,大家都是吃大锅饭,没人去开小灶。而且,这里还养着一条体型硕大、威风凛凛的大狼狗,专门负责看守场地。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推动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嘎吱”声,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我回头向奎生示意了一下,两人便轻手轻脚、如履薄冰般地摸进了厨房旁边那个光线昏暗的小库房里。
进到库房后,我伸手轻轻捏住一个袋子,感受了一下里面装的东西,确认无误后将它递给了身旁的奎生。紧接着,我自己也提起了一袋沉甸甸的大米,然后我们便开始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移动。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引起那条大狼狗的警觉。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我再次轻轻地合上房门,尽量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随后,我们俩就像做贼心虚一般,撒开腿一路小跑起来,一直跑到了围墙边那个不起眼的小门口才停下脚步。
“汪汪汪!”伴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叫声,那只体型硕大的大狼狗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我俩猛扑而来。
见此情形,我连忙抬起手臂轻轻一挥,原本狂奔至跟前、张牙舞爪的大狼狗瞬间安静下来,不再高声吼叫,只是嘴里发出低沉的嗯嗯声。毕竟它和我们已经相当熟稔,每次碰面时不仅不会肆意狂吠,反而会兴高采烈地跟我们打招呼。
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厂方宿舍那扇朱红大门被猛地一下子推开了。刹那间,一道狭长的光影投射而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光影之中——正是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打手侯勇。
“不好!”我的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急忙将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一袋沉甸甸的大米用力扔到围墙门外的墙角处。紧接着,我眼疾手快地一把夺过奎生手里提着的那袋面粉,同样毫不犹豫地朝墙外的角落狠狠抛去。
“谁啊?深更半夜的在这里搞什么名堂?”侯勇如同一头凶猛的黑熊般咆哮着,风驰电掣般朝这边飞奔而来。
听到他的怒吼,我心头一紧,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回应道:“是我,勇哥。”
“哦,原来是文君啊。”侯勇手持手电筒,明亮的光束在我身上来回扫动,“都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稍稍定了定神,伸手指向地面上那些正在晾晒的大白菜,陪笑道:“勇哥,今天我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买了点儿肉,寻思着拿几棵白菜回去炖个汤,让大伙都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