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移步迎接母亲:“母后您来了,请坐。”
樛太后坐下,挥手打发上茶的宫女:“你为何不将术阳侯留下?”
“儿臣想先和母后您商量再找他。”
听儿子这样说,太后语气和缓了些:“不过你最后还是没有守住性子,应该先让大鸿胪送骆越王子回四方邸,再宣布散朝。”
“他欺人太甚!这和亲决不能答应!”
“哦?说说你的理由。”
赵兴愤怒的脸色现出一丝柔和:“我自小得丹亭照顾,不忍她所嫁非人。况且父王和长兄两代人就她一个女孩儿,怎能远嫁异国?”
樛太后脸色突变:“原以为你登大位后虑事会老成些,不成想仍然幼稚天真。儿啊,你已经是一国之君,凡事要从大局出发。”
赵兴有点着急:“莫非母亲同意和亲?”
“不,”太后说,“我不同意和亲。”
赵兴松了一口气。
“但是,”太后语调一转,“我是大局决定立场。你呢?原以为你跟着父王历练三年,应该练出来了,没想到依然感情用事。你父王力排众议没有立长子,而是立你为储君,你却辜负他的期望......”
“母后......”赵兴眼圈红了。
“丹亭绝对不能与骆越和亲,其他国家也不能!你物色一个人选,就在没落贵族,六品以下官员,或者考明经试的儒生里找,家世必须不显眼的。明白吗?”
“儿臣明白,只是这样未免委屈了丹亭。”
“术阳侯决不能有强有力的外援,因此丹亭决不能嫁高门。就这样定了,你物色人选之后再召术阳侯来,让他承认丹亭已有婚约在身。”
“母后,要不儿臣派人去问问丹亭的意见?”
“你又傻了?万一她答应和亲呢?”
“她不会答应。”
“这么肯定?你多少年没见过她了,人是会变的。再说,她背后还有术阳侯操纵,由不得她!”
见母后气得柳眉倒竖,赵兴不敢再辩:“母后说的是。”
“好了,是我啰嗦,你心中有数就好!”樛太后拂袖走出。
赵兴原地站立片刻,转头对桂公公说:“你替我办件事......”
一个时辰后,赵兴微服出宫,来到城外探春花园。
年关将近,天气寒冷,来此游园的人并不多。
赵兴入园之后直奔“汀兰”雅苑。
其实所谓雅苑,不过在花园中用矮墙分隔出一个个小院子,院子里建一间雅座,供游客私人宴遇之用。
赵兴由桂公公引路,向汀兰雅苑方向走。忽然看见路边排椅上有个儒生,身着青衣白袍,眉清目秀,鼻下有须,正手执书卷看得入迷。
赵兴瞄一眼,见那书是《南越地理风物志异》,不由纳罕:看这种书也能如此入迷?
不过他没有心情管闲事,就快步走了过去。
等赵兴走远,白袍儒生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向他的背影。
原来此儒生是林汕春所扮。
庙会上他暗中出手,以豆子击伤骆越王子狗腿,帮助恩人赵丹亭摆脱纠缠,之后担心骆越王子继续生事,一直关注赵丹亭行踪。
今日一早,他便藏身术阳侯府侧门外的榕树上,远距离观察侧门进出情况。
父亲传下来的、系统瞬间教会的《林氏秘宗》便有一招“树遁术”,林汕春借此招数隐身毫不费力。
刚才,他看见赵丹亭乘车外出,便悄悄跟随,一直来到这探春花园,见赵丹亭头戴帷帽,下车进入“汀兰”雅苑,似乎在等人。
很快,赵兴就来了。
恩人等待的是赵兴?
二人本为叔侄,却要以这种形式见面?
林汕春有点意外,转念便想明白:赵兴与翁主的父亲赵建德素有嫌隙,赵兴登基后又将赵建德由高昌侯平调为术阳侯,二人之间嫌隙只会更深,自然不方便与翁主联系。
想起高明镇冬猎,翁主几次带赵兴观猎,二人关系很好,这次见面应该是为骆越王子骚扰一事。
见来人是赵兴,林汕春便放了心,离开排椅,在花园内各处走走。
汀兰雅苑内,赵兴才见到赵丹亭,便急切地说:“今天早上骆越王子来到王廷,指名提出要你和亲。”
“啊!”虽然前日那歹人提到过和亲一事,赵丹亭还是很震惊。
“我没有答应。”赵兴安慰她,“我和母后商量之后,一致不同意你去和亲。”
赵丹亭泪水潸然而下:“谢谢您和王太后!”
“你不要太客气,我们本是一家人。这三年来我们联系少了,但我总记得小时候你带我游玩的情形。”
先王立储之前,他与长兄赵建德关系还算和睦,侄女赵丹亭虽然小一辈,年纪却比他长三岁。那时,三岁的赵兴从长安回国,人生地不熟,是赵丹亭教他讲南越话,带他到高明镇外祖家小住、观赏冬猎。
听赵兴说起往事,赵丹亭笑了:“你别说,我都知道。”
“那,我想问,你可有意中人?我可以替你做主。”
赵丹亭顿悟:“为了彻底让那歹人死心?”
为了完全断绝骆越王子歹念,唯有迅速定亲这条路。
赵兴承认她的猜测:“是。”
“没有。”赵丹亭很干脆。
“唉,不出所料。”赵兴说,“你脾性未变,不知是超然物外,还是随遇而安。”
赵丹亭苦笑:“有区别吗?我本来觉得距离定亲还远,到时你总会过问吧,或者和你提几句,能平安顺遂过一生,我就满足了。”
其实她还有另一个主意,倘若俗世路难行,还可以古佛青灯过一生。
赵兴颔首:“你放心,我一定谨慎物色,务必找到合适的人选。太后担心你婚后被欺负,特地叮嘱我,要找家世不太显贵的官宦或子弟,还有考明经试的儒生,你意下如何?”
赵丹亭轻笑:“王太后有话,我还能说什么?”
她也是聪明人,明白王太后决不允许术阳侯的女儿高嫁。
什么“担心婚后被欺负”,藉口而已。
赵兴听到这话,却误会了:“这么说,你其实有人选?这几年你也来往番禺与高明镇之间,就没接触几个外人?”
他还是倾向于赵丹亭自己选。
赵丹亭不知说什么好,正犹豫间,旁边的玉瓶忽出声了:“翁主您忘了?您其实有上心的人!”
赵兴当即接口问:“谁?”
赵丹亭也满脸疑问地看向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