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为何还不上吊自尽?”这时候,海雅开口对我说。
我转眼望向她,目光冰寒,说:“你想让我死?”我只听说过把人从吊上救下来的,这劝人上吊的我是头一回遇到。
“孩子,想想这个悲惨的世界,想想这绝望无助的芸芸众生,死亡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啊。”海雅露出满脸的悲哀。
“海子……”我忽然想起诗人海子,想起他的一首名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由仰天吟诵起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念完这首诗之后,我顿时感觉到我眼前的世界一片灿烂与光明。
我不想死了,我要好好活着。
我已经看到了曙光。
“海子,最后还是卧轨自 杀了。”这时海雅却冷冷地提醒我说,然后她慢慢走近我,念起海子的另一首诗《春天,十个海子》中的两段诗句: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
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
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户
他们把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的繁殖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海雅念完,静静地望着我,仿佛在等待我眼中那残存的生命光芒赶快熄灭。
我露出淡淡的一笑,对她说:“看来海雅姐姐不仅是位律师,还是一名心理大师,是想通过心理术诱导我上吊自 杀吧?”
海雅闻言,双瞳一缩,道:“怎么会?我只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而已。文学救不了海子,救不了三毛,救不了王国维,不是么?更何况,即便世子你上吊,这区区一条普通麻绳,又如何能勒死你这位战神王传人?”
“哼,若我猜得没错,这条绳子就是仙侠宗赫赫有名的打神鞭吧!”说完我忽然伸手将铁架上的那条绳圈猛地往下一拉,那绳子瞬间化成一条木鞭状的长有一米五以上的玄黄色鞭子,鞭子呈节状,目测有二十节左右,上面密密麻麻布置着各种神秘符印,符印黄光闪闪,散发出强大而逼人的能量。
海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神色惊慌,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世上能够要我命的绳子不多,而仙侠宗的打神鞭又恰巧丢失了,我猜定是此绳无疑了。”我举起手中的打神鞭,感受着它身上所蕴藏着的炽热而强大的弑神之力。传说这是元始天尊的宝物,曾借予姜子牙用以封神。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世子果然眼光毒辣。”海雅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是‘愿者上钩’啊,扑街!”我立马纠正她。
“不是吧?难道是我们的语文课本不同?我印象中是‘上钓’啊。”她感到有些意外。
“我看是‘上吊’才差不多!你们学的恐怕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吊’吧?难怪这里吊着几个屌毛,剩下那一个吊圈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是吧?”我撇撇嘴,嘲讽说。
“可惜世子你没中招。”海雅面露惋惜之色。
“你已经很接近成功了,不得不说你的心理术确实有一套,搞得我心理抑郁,深陷苦厄,差点上吊自尽,可惜被街上的路灯破解了。那些灯光将我照回了现实。”想想刚刚的遭遇,还真是有些惊险。
不过这件事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一个人之所以会选择轻生,很可能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想通了或者想不通,而是他不小心被死神给忽悠了。
“Shit!那些狗屁砖家非要学人家仙侠宗搞什么太阳能路灯,坏我大事!我讨厌新能源!”海雅这个大忽悠气得咬牙切齿。
其实我和四大才子只不过是遇到一些小挫折而已,世上比这些黑暗、残酷千百倍的事情不胜枚举,如果这都经受不了,那未免也太脆弱。
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的诸多烦恼和悲剧往往就是因为一些鸡麻蒜皮的小事造成的。比如朋友之间因为一两百块钱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陌生人之间因为一个馒头引发惊天血案,怀恨在心一辈子;邻里之间因为两寸土地争得头破血流,变为世仇;无数男女更是因为一两句气话就要死要活,自寻短见……
所以毁掉一个人的往往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敌人,而是一个人的心理和情绪。
海雅正是利用这一点诱导我自尽的。
我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打神鞭,心想这鞭子虽厉害,但人心更毒啊。
“我很好奇,这打神鞭是你偷来的么?”我问道。
“不,它是这几位留学才子联手盗窃出来的,用来换取几个当地议员的席位。”海雅伸手指向那吊在架子上的“四大才子”说。
“原来他们背叛了仙侠宗。”我眯了眯眼睛,又问,“既然如此,他们地位应该不差,为何这么想不开?”
“地位?哈哈哈……”海雅大笑了起来,说,“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哪有什么地位可言?”
“唉,自古叛徒大多也没什么好下场。”我感叹道。
“世子,看在咱们都会背诵海子的诗歌的份上,这打神鞭归你,你放我一马,你意下如何?”海雅跟我谈起了条件,她知道她不是我的对手。
我冷冷一笑,没有说话。这打神鞭是我自己拿到手的,她也不可能抢回去,她还以此作为谈判筹码,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不错。一点诚意也没有。
她可能也看出了我心中不悦,又忙说:“这样世子,若你放了我,我可以带你去‘海天圣诞’开Party,去爱因斯坦的洛璃岛尽情玩耍!”
“爱因斯坦?”我耳朵一激灵。
“额……好像是爱泼妇斯坦……”她也不是很确定。
“嗯,不管你爱什么斯坦,大家都是爱巴勒斯坦的!”我说。
“嘘!”她立马惊慌地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四处张望,敬告我说,“世子,别乱出声,会连累我被抓的!”
“你们不是言论自由么?”我不解地说。
“这你都信!”她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
“算了算了,你们也太不靠谱了。你那什么Party、洛璃岛我也不去了,没意思。”我边说边将打神鞭收到了储物袋之中。
“那可是真正的天上人间哦!不去玩玩,享受享受?宇宙各地的名流来这边出差,都会去打卡的哦!”海雅说。
“不去了。”我摇摇头回绝她。比起打卡,我更喜欢打螺丝。一想到打螺丝就会想起阿秀、师父还有华哥他们。一想到他们,我就不禁心情大好。
我于是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海雅叫住:“世子,海雅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想请教。”
我顿了一下,等待她的问题。
“海子写出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么美好的诗章,可他最终却选择了自杀,这是为什么?”她说。
我微微凝起双眉,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很多人可能都像海子一样自杀过很多遍了,是不是?”
我回过头来看向海雅,明亮的路灯照射下,她露出一脸迷茫之色。
“众生皆苦,求而不得。”我不禁扫了一眼旁边的那四个惨死的才子,最后目光又回到海雅身上,说,“世间有太多荒唐事、不平事、痛苦事,但不管怎么样,我始终喜欢海子的那些诗句。所以,海雅姐姐,虽然你想杀我,但我也真心实意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说完,我笑了笑,转身而去。
文学的确救不了所有人,但她至少可以像孩子一样,释放天真和自由。
“世子!你还是赶快离开美雕城吧,城主不会放过你的!”海雅的泣声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回头,独自仰望夜空,但见明月孤悬,星辰依稀,心中忽然想起丹·乔治的几句名言,不由大笑三声,朗声诵道:
愿星星带走你的悲伤,
愿花儿让你心中充满美好,
愿希望拂去你脸上的泪水。
最重要的是,
愿沉默带给你力量。
我愿带着世间一切美好的力量乘风破浪,砥砺前行。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