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看着满满当当八个菜,我心想这回子可以狠劲造了。一般而言,即便饕餮巨口,八道菜,两个人吃,那也是点得多多的了。
况且王布田的馆子,贵是贵了一些,但份量确实很足,只看这烟熏腊肉,干辣椒的作用,便仅仅作为辅料,而绝不喧宾夺主。
看着一桌子好菜,我不经意又瞟了共卿几眼,难不成还是个“富婆”,我这是?莫名其妙就傍上了?
某人和某人不再耽搁,抓了汤勺筷子,立马开始大快朵颐。
“你有没有觉得,不怎么好喝?就像是……嗯,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似的,只尝出调料的味道,却没有食物本身的那种灵性。”
沽了几大口汤,我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那时候也是性子直,不加思索便悄悄和共卿说了。
我的想法是,在人家老板的地界上,还是不要讲得太大声了,我已“像蛇一样盘着”。然而我的看法还是局限了,只想到“这一方面”,却忘了“另一方面”。
“呵,我怎么不觉得,你这是单纯嘴刁。”共卿喝着一碗清汤,那是老参炖鸽,几颗亮红色枸杞,在汤里荡着涟漪,一时煞是好看。
我突然觉得,我似乎犯了一个大忌讳,这顿可是共卿请客,再怎么说,对她表示饭菜不好,那也是极其不礼貌了。
“也可能是宣传夸大,说是野山参,结果下了肥料,说是五年份,结果才一两年……”勉强找到一个理由,也为我的唐突顺坡下驴,我悻悻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我并没有注意到,“埋头苦吃”的共卿,背地里调皮一笑。
饭菜到底好不好吃,她并不在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共卿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她点的八道菜,在这一带风评极佳,算是特色菜,店家的用料也很实在,食客大多都给鲜美好评。
于是这缺少的所谓“灵性”,它们究竟去了哪里,只有共卿心知肚明了。
入夜,不怎么有睡意。我也不开灯,就这么孤零零坐在窗前,享受月光和黑夜调配的这片宁静,像独酌一杯度数不高的酒。
我感觉,今天的月光,似乎格外地明亮。街道上几棵年长的老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言说着一天的故事。
大自然,到处都有声音,能听到不能听到的如是,心,便是突破物理桎梏的圣物。听力所不能触及的领域,心脏的跳动,帮助人实现与外界的共鸣。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相思落谁家……”我茫惘地呢喃着。
或许,你也依旧没有忘记我,但心里剩下的,应该全是恨了。
你难免与人说起我们的故事,也难免有人问起你的过往。
我猜想,你会开口就是一句:“那个男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离谱!”
“年纪轻轻的,大晚上少些emo,说不定别人都放进去了,你竟然还是放不下。我觉着,你不是深情,你那是傻,傻得可怜。”一颗脑袋突然从旁边的窗口冒了出来,正是共卿。
“你说的什么,又在开车,我都听不懂……”我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像是秘密被人揭穿那样难堪。
“切,谁管你!不过是看你一天天气质忧郁,也影响我心情罢了。情绪,是会传染的,不然我才不稀罕。睡了,明早不到饭点别喊我,否则我一定收拾你。”
共卿将她那头的窗子一关,确实一整夜都没有再次出现。
我在窗前,足足枯坐了一宿,我将目光投向远方,像一只丟失了方向的羊。
“不对,她怎么知道?……”猛地,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并没有和共卿说起过任何一件关于我感情的事情,那么她共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先前是老陈面馆,现在又大半夜冒出头来调侃我一番,这一切的一切,离奇、怪异且荒诞。
共卿就住在隔壁,这会儿指定已进入梦乡,我不可能突然敲开门搅扰她的睡眠。
今夜的月色,亮堂得有些妖异,如同一片燎原之火在烧。
在我的隔壁,共卿躺在床上,身体弓成一个怪异姿势,像一条准备跃龙门的鱼。
恍惚之间,窗外的月华似乎成了活物,它们如同江河流淌起来,最终汇入一片汪洋大海。
那片大海所在的地方,正是共卿。她好似月的儿女,正惬意地吮吸着母亲的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