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冰天雪地中已经艰难跋涉了近一个小时,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每一步都踩得雪嘎吱作响。终于,村庄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那就是个村庄。
这个村庄规模不算大,估摸着也就一百二三十户人家。此时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的一户人家,屋里还亮着灯。我猜这家大概是有刚出生的小孩,毕竟这深更半夜的,若非如此,谁会亮着灯呢。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三个小时。我一路在雪地上拼命疾走,早就疲惫不堪。在这冰天雪地的户外休息,那可真能把人冻死,可这大半夜的,跑去敲谁家的门,不得把人家吓得够呛。
正当我满心纠结,寻思着到底该硬着头皮去敲哪户人家的门时,忽然听到前街一户人家传来大门响动的声音。那是冬天地面冻得鼓起后,大门高度变得参差不齐,门栓较劲时发出的那种尖锐摩擦声。
这么早,竟然有人开门?我赶紧背着包就从就近的胡同口,朝着声音的来源快步走了过去。远远的,我瞧见一个男人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开着门。门一打开,他就小跑着进了院子,紧接着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我刚想出声,可距离太远,还没等我开口,那人就已经钻进屋内不见了。
此刻我又冷又累,实在顾不得许多了,一咬牙也跟进了院子。来到门口,我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的嗔怪道:“这都几点了,你还过来,要是让人看到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男的赶紧哄着:“哎呀,我这不是想你想得睡不着嘛。谁让你这么迷人呢。”
女的娇哼一声:“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来点实际的。”
男的连忙应道:“哎呀,我药都吃完了,保准能让你满意。”
女的啐了一口:“呸,谁跟你说这个了。”
男的催促着:“哎呀,来吧,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女的回他:“我先去趟厕所。”
男的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事儿这么多,快点快点。”
女的不乐意了:“我自己不敢去,你跟我一块去。”
男的无奈:“走走走。”
听到这话,我连忙躲到一旁。只见一男一女拉拉扯扯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朝着后院的旱厕走去。瞅准时机,我一个转身就进了屋,随手就把门反锁上了。
屋里没开灯,不过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倒也能勉强看见屋内的陈设。一进屋子,东墙处摆着一个地柜,地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有彩电、收音机、影碟机。东墙上还挂着一幅婚纱照,上面的男人头发简单梳理过,没有过多的修饰,显得质朴又自然。他眼睛不大,却清澈明亮,鼻子微微有些肉感,看着就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嘴角挂着微笑,露出几颗整齐的牙齿。身上穿着传统的黑色西装,扣子规规矩矩地扣着,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身前,那模样像是有些紧张,又有些不知所措,妥妥的一副老实人的形象。
我又看向婚纱照上的女人,她靠在男方身旁,姿态慵懒又撩人。一头波浪长发肆意地散落在肩头,发梢微微卷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弯弯的眉毛下,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处的眼影颜色鲜艳夺目,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的韵味。她的眼神明亮而魅惑,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勾了去。高挺的鼻梁下,那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丝笑意,嘴角的弧度带着些许俏皮与风情。她穿着一件露背的鱼尾婚纱,白皙的肌肤在婚纱的映衬下更加细腻光滑,裙摆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将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完美地展现了出来。一只手轻轻搭在男方的肩膀上,手指修长,还涂着艳丽的指甲油,整个人散发着独特的风骚韵味,和男方的老实模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这时,去厕所的两人回来了。
女的惊讶道:“哎!这门咋锁上了?”
男的说:“不能吧,我看看。”
随即传来门把手剧烈晃动的声音。
“还真锁上了,你看你非得上什么厕所,这下可好,进不去了。”男的埋怨道。
女的没好气地说:“别他妈叨叨了,赶紧想办法开门,外套都没穿,冻死我了,把你外套先给我。”
男的犹豫着:“那我也冷啊,不行,我先回家了。”
女的一听火冒三丈:“刘老三你他妈的还算个人?把我扔这儿冻着?”
男的有些为难:“哎呀,那咋办?这门也打不开。”
女的着急地说:“先去你家,再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就冻死了。”
男的更慌了:“那让别人看着,我媳妇知道不得杀了我。”
女的威胁道:“别哔哔了,你想冻死我啊?信不信我等你媳妇回来,我直接亲口告诉她。”
男的赶忙出主意:“哎,你去张婶家敲敲门,就说你起夜把自己锁外面了,过去待一会儿。”
女的气呼呼地说:“行,刘老三,我要是再让你碰一下,我跟你姓。”
我透过窗户,看着他们俩拉拉扯扯地远去,心中忍不住一阵冷笑。随后我躺到了炕上,一股久违的温暖瞬间将我包裹,这感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没一会儿我就进入了梦乡。
一阵刺耳的蜂鸣声骤然将我从睡梦中吵醒,原来是手机的闹铃声。我透过窗户看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我起身向外走去,路过厨房时,在盖帘儿上拿起了几个粘豆包,就着碗里的咸菜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我打开门,左右瞧了瞧,看到没人之后,便悄悄溜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后,我在屯子里转悠起来。农村人向来睡得早,起得也早,尤其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有些天不亮就起床了。他们起床后,有的忙着烧炉子,有的打扫家务,还有的去喂牲口。果不其然,我看见一户土房前,有个老人正在喂鸡鸭鹅。我背着书包走到大门口,喊道:“大爷,大爷。”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我,问道:“你找谁呀?”
“大爷,我问你个事儿,这屯子谁家跑车?我要去一趟镇子上。”
那老头仔细地打量着我,疑惑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大爷,我是西屯老刘家的,不怎么经常在家。我听说你们屯子有人跑车,但是我没有他的电话,就走着过来,想找找他家。”我随口编了个谎话。
“哦,哎呀,现在这年轻一辈我都不太认识了。要是你爷爷我肯定认识,就是这趟街马二家,从东面数第四家就是,他家院子里有个面包车,你进去就能看到了。”
“好的,大爷,我知道了,太感谢您了。”
我按照老人的指示,顺利找到了停放着面包车的马二家。我站在门口,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拎着脏水走了出来。我赶忙上前说明了来意:“你好婶子,我要打车去镇上,不知道有没有空?”
妇女一听来了生意,格外热情,连忙说道:“有空有空,哎呀,我现在就叫你马叔去把车发动起来。你这背着包是要出门啊?”
“啊,我是来我四舅家溜达的,今天打算回家去了。”
我继续说着谎话。
“你家是镇子上的啊,先上屋坐会儿吧,车得预热一会儿。”
妇女一边拎着水桶一边往回走。
“马二,马二,来人了,赶紧把车起着。”
一个矮胖的男子从屋里出来,急忙发动车子去了。
我跟着中年妇女进了屋,半个小时后,我坐上了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朝着托古镇驶去。
一路上,我旁敲侧击地打听出来,这里是三联屯,离托古镇已经不远了,只有二十多里的路程。上午七点半的时候,我顺利抵达了托古镇。
在镇子上,我买了一些水果,又买了点儿排骨,重新打了一辆车前往南乡。这一次,我终于顺顺利利地回到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