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扳指叩击案几的声响突然停滞。
顾白玉广袖轻扬，香炉青烟瞬间凝成钱大用死前的面容。
那团雾气里，钱大用与赵栩设计陷害李固安，钱大用与青玄的合 欢宗弟子勾结，钱大用操控苏婉，对王薄出手。
顾白玉指尖点在雾中人影的心口，青烟顿时化作密密麻麻的蛊虫，"本座很好奇，乔师侄怎么遇上李固安，以及沈青山——去哪了？"
乔雨腰间开阳令突然发烫，她按住泛着红光的开阳令，剑穗上的冰蚕丝无风自动："师叔既已搜魂，怎不看看钱大用还说了什么？"
"他说..."顾白玉突然出现在乔雨身后，冰凉的手指拂过脸庞，"血魔宗和合 欢宗。"
“已然潜入我青玄！”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乔雨袖中寒光一闪。她反手扣住顾白玉手腕，却抓了个空——那不过是道残影。真正的威压从头顶压下，将她生生按跪在玄铁案几前。
"开阳师兄临死前将开阳令交给你，不是让你拿来给合 欢宗当路引的。"顾白玉的真身依旧端坐主位，案上不知何时多了盏魂灯。灯芯里蜷缩着个透明人影，赫然是钱大用的残魂。
乔雨瞳孔骤缩。
"子时前交出令牌，本座便不追究你私纵李固安的事，以及你私自去往镇妖塔。"顾白玉弹指震碎钱大用的残魂，青烟在他掌心凝成枚血色钥匙，"要不是你是开阳的弟子，你早就死一千回了，也是我如今仁慈，你的魂魄，怕是要在锁妖塔里待两百年。"
暴雨拍打着琉璃瓦，乔雨耳后的皮肤突然裂开细纹。她摸到颈间渗出的血珠，才惊觉方才的威压已在自己识海种下不可战胜的威压。开阳令在掌心发出悲鸣。
"令牌可以给师叔。"她突然捏碎冰蚕剑穗，寒气裹住即将消散的搜魂青烟，"但我要钱大用死前最后半刻的记忆。"
顾白玉低笑出声，袖中飞出十二道金符将青烟锁成玉简。当乔雨将开阳令按在案几上时，他扳指上的青玉突然裂开蛛网纹——令牌底部的暗格里，有缕银丝正悄悄缠住他袖中的黑蝶。
寅时的更漏声传来时，乔雨扶着昏迷的李固安走出主殿。
她看似踉跄的脚步精准踏在阵法生门，袖口垂落的冰蚕丝沾着顾白玉的剑气，在雨中凝成模糊的"慎"字。
而在他们身后，顾白玉把玩着新得的令牌，任由那只被银丝缠绕的黑蝶停驻指尖。当蝴蝶翅膀第三次颤动时，令牌暗格突然钻出只食毒蟾，将藏在里面的追踪符吞入腹中。
“有意思，有意思。”
雨幕深处，顾慎为站在苦渡峰外，袖中黑蝶的复眼正映出主殿里的一切。他弹开落在肩头的松针，任由那道带着乔雨气息的剑气钻进经脉。
晨雾漫过山阶时，执法堂的晨钟响了四十一声——比往日多出两声暗哑的余韵。
……
子时的更漏声里，赵栩将最后一块留影石嵌入洞府东北角的阵眼。
灵石粉末簌簌落下时，整面墙壁浮现出青玄宗各峰峰的微缩星图，每座山峰都缀着粒血色星辰——那是他这三日来在各峰水源下的噬魂草籽。
"赵师兄，灵植园送来的雾隐茶。"门外小童的嗓音裹着夜露的潮气。
赵栩抚过茶罐上新鲜的封泥，指尖在"戌时封"的朱砂印上停留片刻，这是某位大人物最爱的封存时辰。
他拎着茶罐走向寒潭，月光下每走九步便有一粒草籽从袖口滚落。
这些裹着灵液的种子遇土即溶，明日朝阳升起时，执法堂豢养的寻踪鹤便会循着噬魂草气息，将各峰掌事弟子的居所嗅遍。
寒潭水面飘着层诡异的绿雾，那是白日里毒蟾尸体化成的瘴气。
赵栩解开茶罐，三十七片茶叶飘落水面，竟化作游鱼啃食毒瘴。当最后一丝绿雾消失时，他忽然将整罐茶叶倾入潭中。
"噗通！"
重物落水声惊起夜枭，暗处监视的执法弟子握紧照影镜。镜中却只见赵栩对月独酌的剪影，潭面漂浮的茶叶不知何时拼成"明心见性"四字
寅时三刻，赵栩出现在丹房后的废料池。他佯装踉跄打翻玉瓶，掺着噬髓针灰烬的药渣混入废弃丹丸。
晨雾漫过青砖时，当值弟子会发现这些"被偷换"的毒丹，而瓶底用针尖刻的合 欢宗印记，正与钱大用密室搜出的符咒同源。
"赵师兄！灵植园陈小满突然呕血！"急促的脚步声撞破黎明，前来报信的外门弟子袖口沾着朱阳草汁液——这是赵栩昨日特意吩咐他浇灌的药草。
当众人赶到时，少年正蜷缩在苗圃角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竟在青石板上凝成合欢宗图腾。赵栩俯身搀扶的刹那，指尖灵力悄然震碎少年怀中的玉锁，藏在其中的合欢宗事物滚落在地，以及一封信。
"这不是钱师兄......"围观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却在赵栩抬眼时噤声。那沾血的书信内侧，赫然刻着丹房掌事弟子的生辰八字。
辰时的钟声响彻山门时，执法堂弟子已封住丹房。赵栩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顾慎为剑尖挑起的毒丹，唇角在玄色面纱下微微扬起。
他今晨特意换了熏香，袖中飘出的冷梅香正与钱大用生前所用一致。
午后的暴雨来得蹊跷，赵栩却偏在刻登上高台，狂风卷起他未束的广袖，露出腕间新添的伤口——那是用极乐针划出的假伤。
赵栩昏倒在显眼处，掌心紧紧攥着半截断裂的极乐针，针尾系着的传讯符正是钱大用笔迹。
"彻查丹房。"顾慎为盯着暴雨中逐渐模糊的人影。
暮色四合时，赵栩在洞府点燃掺着龟甲粉的安神香。青烟在屋顶结成星云状的纹路，与各峰暗藏的噬魂草籽遥相呼应。
他展开白日从陈小满身上取的血帕，指尖灵力催动间，血迹竟化作钱大用的虚影在室内游走。
"该收网了。"他对着虚影轻笑，将血帕投入香炉。当最后一丝血色消散时，执法堂地牢方向突然传来轰鸣，关押合欢宗弟子的水牢结界应声而破——那方血帕上，早用龟甲粉绘了解阵符。
子夜的执法堂灯火通明。
"弟子无能......"赵栩重重叩首，藏在牙间的噬魂草籽随鲜血喷在断龙石上。
“明明已经知晓他们的奸计！却因力竭昏迷！我不甘啊！我这条命怎么这么不中用啊！”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青玄宗千年牌匾，淹没了赵栩撕心裂肺的哭嚎。
众弟子面面相觑，顾慎为冷笑连连。
明日太阳升起时，青玄宗只会记得：是执法堂疏于看守放出奸细，是赵栩拼死警示宗门大劫。
至于那些随雨水渗入各峰地脉的噬魂草籽，将在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时，给所有质疑他长老身份的人一份"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