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贸然前行,而是继续穿过一扇半圆的门,踏入了后院。
后院的房屋鳞次栉比,大多是丫鬟、杂役和长工们的居所。各式各样的镐头随意丢弃在各处,金属部分已然锈迹斑斑,破败不堪。瞧着后院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我便折返,重新回到前院,而后推开了主房的门。
门十分沉重,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推开。门缓缓打开,屋内光线昏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厅内零零散散摆放着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然而,墙上的一幅照片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张全家福,上面一共32人。照片的正中央,站着一位身着白色褂子的女子,她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我顺着楼梯登上阁楼,瞧见那半开着的窗户。我从窗口向下望去,正好能看到我来时的大门。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到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呼吸时气管里发出的细微杂音。
突然,脚下的地板“嘎巴”一声被我踩断,我的一只脚瞬间陷了进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抽脚,却发现被卡住了。我俯下身,猛地一用力,才把脚拔了出来,心里暗自感叹自己最近运气实在太差。
“咦?”
当我把脚拿开时,竟发现踩坏的木板下藏着一个木盒。木盒上刻着“光绪二十六年腊月初八”的字样。我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二节骨头,骨头上搁着一张符箓,符箓上面压着一枚铜镜,铜镜上用繁体刻着“轮回”二字。
“别碰!”
就在我拿起铜镜的瞬间,一声大喊传来。我闻声望去,只见窗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老人,他腰间挂着一个铜铃,身后背着一面皮鼓,手里还握着一把红色的短刀。
可还是晚了一步,我已经拿起了铜镜。
老人见此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想要退走,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与此同时,阁楼中骤然刮起狂风,我一个站立不稳,手中的木盒掉落在地,符纸化成黄红的粉末四处飘散,三十二节骨头竟瞬间化作黑水,渗进了地面。
转瞬间,整个阁楼的地板都被黑水覆盖。
黑水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着白褂女子的倒影,她伸出腐烂的手掌向我抓来。
“禁制已经破了,有麻烦了!”
我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闯祸了,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老人的话音刚落,阁楼下原本整齐的霜花竟瞬间变得血红。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些霜花的图案竟与某种阵图极为相似。
我急忙向后退去,躲开女子的手掌。
窗外那古老的阵图愈发血红,一只只发黑的白骨手掌缓缓从地下伸了出来。阁楼上也不断渗出大量的黑雾,几十个黑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即将凝聚成型。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一时间吓得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老者突然喊道:“跟我念。”
“三十三重天外天,九十九道轮回渊,不求超生求入死,坎离颠倒阴阳乱。”
随着我念完咒语,铜镜发出幽黑的光芒,时间仿佛就此静止,我的思维像是停滞在了某处时空。
我也无法分辨过了多久,究竟是一瞬,还是一年。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阁楼还是那座阁楼,但眼前的景象却截然不同。此时的阁楼干净整洁,家具一应俱全,窗户上粉色的纱帘在微风中轻轻飘荡。
一名身着白色旗袍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从她的身形可以看出,她已然有了身孕。“夫君,你说我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女子轻声问道。
嗯?这是在问我吗?我一时有些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子转过头,脸上满是疑惑,“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这……”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满是疑惑,她到底是谁?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褂,透过女子的镜子,我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留着胡子的男子,身形清瘦,看上去文质彬彬。
我忽然想起来了,这跟给我老宅钥的人很像,等等,难道我现在变成了他?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老爷,夫人,周大师来了。”
“呀,是周大师来了,我们快下去。”
说着,女子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拽到了楼下。
客厅里站着一个人,只见他身披陈旧却整洁的黄色长褂,身形高挑,身姿挺拔如松。脸庞线条硬朗,颧骨微微高耸,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头发半白,随意地挽成发髻,几缕碎发垂落在鬓角,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
见到我们,他施了一礼,说道:“见过李老爷,李夫人。”
“大师不必多礼,大师能来,那是我们夫妻的荣幸。”
见我没开口,我身旁的女人说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现在得扮演这个李老爷。
“大师快请坐。”
我伸手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但心里却在不停地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夫人转头吩咐道,“小翠,给大师沏茶。”
“大师,我上次说的事,这次可有结果了?”
刚一落座李夫人急切地问道。
周大师缓缓说道:“我回去查阅了古籍,确实有一法能保住孩子。”
“真的吗?快说来听听,是什么办法?”李夫人连忙追问。
周大师面露难色,“唉,只可惜此法有些伤天害理,需用其他人的性命,才能给小姐续命。”
“什么?”李夫人听闻,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我听了,心中不禁一动。
“夫人莫急,听我详细说来。”
周大师接着说道,“此去五十里,东镇山上有一伙土匪,平日里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东镇山下的居民苦不堪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地的村长自发组建了一个民兵团,已经招募了乡勇五十余人。”
“那这和我女儿的病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夫人连忙问道。
“夫人莫急,听我继续往下说。”
周大师不紧不慢地说道,“乡勇虽已召集了五十余人,但奈何缺乏钱粮和武器,根本不是那些悍匪的对手。若李老爷肯资助乡兵,到时生擒匪徒,便全凭夫人发落。”
李夫人听了,神色一动,“你是说……”
“不错,我就用这些悍匪布阵,为爱女续命,既算是替天行道,又能救了爱女,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夫人高兴地站起身来,“先生,此事可准?”
周大师面露不悦,“修行人不打诳语,若夫人不信,此事就此作罢,告辞。”
说完,周大师起身欲走。
李夫人见状,连忙阻拦,却不想动了胎气,疼得脸色煞白。
周大师见状,急忙抓起李夫人的手臂,虚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
“朱砂点在逆生罡,
咒从丹田发洪荒。
坤为母兮乾作郎,
借得黄泉养天狼。”
随着咒语念出,李夫人的脸色渐渐好转,不一会儿竟真的好了。
见此情形,李夫人再也没有半点怀疑,连忙拉住周大师,当场答应了他的提议。
我望着周大师远去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感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十几天后,李夫人再次生产,生下了一个男孩,婴儿的脖子后有个红色的蛇形胎记。
孩子满月时,李家大院摆起了满月酒,整个李家大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夫人,照相的来了。”
“让他到花园等着,把人都叫过去,把小姐也扶过来。”
不一会儿,小翠扶着一个脸色煞白、身穿白褂的女子走了过来。不知为何,我看着这少女竟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忽然,那少女开口说道:“母亲,我想抱着弟弟照。”
李夫人满眼宠溺地看着少女,“你要小心,别摔着弟弟。”
少女接过婴孩,抱着婴孩站到了中间。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一惊,手都有些颤抖,这,这不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张全家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