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当然见多识广,它们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甚至,这个方法,还是当初自己当成玩笑说起,没想到却被麒麟记到现在。
凤凰一族涅槃重新需要用到建木,虽然艰难,但它们自有办法让建木在自己的地盘生长,而祖树就不同,确切来说,祖树已经不在是人类口中那种不会动的“死”树。
它也像世间生灵一样,通了灵智,生出独立的思想,它更像是一位母亲,一个优秀的首领。
祖树的存在,远比她们的生命还要长久,它也是所有鸟类的根。
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祖树是横亘在天地间的庞然大物,根直接扎入地下近千米,巨大的树冠直入云宵,它为天下的鸟族提供栖息繁衍之场所,亦为它们提供庇护。
但随着几次灾劫,祖树的根被原人用战火撅起,被用来制作武器与长长的梯子,他们妄图通过这祖树攻打天人,为了防止后患,天人干脆利用天雷将祖树劈断,又降下大火,烧尽它的躯干,但祖树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将自己的种子交给鸟类,让它们以待来日。
但沧海桑田,一颗颗种子种下,却没有一颗能够破土,无论怎么养护,换来的都只是腐烂的结果。
时间一久,鸟族都觉得这大概是祖树给予它们的谎言,于是剩下的种子就成为握在首领手里头的吉祥物,只当个知道来处的念想。
原本这事也没有什么,每一代的首领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偏偏轮到金凤与霓凰的时候,这种子却被偷了。
于是它们只能引咎辞去首领的职位,上天入地地对找遗失的种子。
却没想到,这种子居然在麒麟手里。
但现在不是分辨对错的时候,金凤拉着霓凰,示意麒麟继续往下说。
女魃看着麒麟,它头上的断角疤痕不似作伪,它身上被建木灼烧留下的伤痕也不似作假,它与建木、祖树灵种并不同族,其中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一想到这,女魃心一软,神色温柔。
“难为你了。”
只是这温柔也是一瞬间,女魃很快清醒。
女魃的戒备,同伴的沉默,麒麟知道,光靠嘴并不能吃过太多亏的女魃彻底相信自己。
但麒麟向来只说真话,它已将话说完,再无别的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那只能拿出证明。
麒麟张嘴一吐,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捆收拾干净的建木树枝,和一颗已经发芽的种子。
这三样东西被他用法力保护得很好,虽然带了点血显得有点脏,但里头的东西却被养护的冒着光。
尤其是那颗带着芽的种子,光华流转,两片嫩油油的叶子微微颤动,简直赏心悦目得很。
这下金凤和霓凰彻底惊呆了。
祖树?祖树居然发芽了?
虽然早就知道麒麟天生木灵根,但连祖树都能发芽,那之前它们举族之力,废掉的心血又算什么?
霓凰眼底暗色闪过,说不嫉妒那绝对是假的,它们千算万算防着所有人,但却独独忽略掉了与它们私交甚笃,老实巴交的麒麟。
因为遗失了种子,它们被迫放弃了原本属于它们的位置,常年奔波在外,受尽同族的责怪,没想到......
麒麟十分敏锐,立刻捕捉到了霓凰对于自己态度微妙的转变。
对于它们,麒麟当然有些愧疚,但一想到女魃的处境,那点子愧疚就成功排到了后头。
毕竟在它的心目中,麒麟一族安危排第一,女魃排第二,它们只能排第三。
而且现在,也不纠缠这些的时候,麒麟自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它们,应该能理解自己的行为。
毕竟祖树对于它们来说不过是个很久远之前的传说,失败了那么多次,除了具有象征意义的摆在案板上做个装饰,对于它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涉及到利益的作用。
自己能够成功让祖树发芽,可不是自己撞了大运,而是它几乎散尽了自己一身的麒麟血,一点一点滋养出来的结果。
麒麟血能唤醒祖树的元神,虽然只有浅浅一缕,但也足够完成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霓凰不是没有注意到麒麟那深深一眼的含义,它下意识看了一眼金凤,只见它似乎有些出神,并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
金凤霓凰,听起来应该是亲密无间的一对凤凰,但实际上,它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分岐,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没有一丝裂痕。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直男不懂女人心。
明明它们有着大好前途,天资出众,修行有成,又有着轩辕大帝门徒的名头,这凤凰一族的道领位置非它们莫数,它们本可以在那个位置上做出更大的成就,但却因为祖树种子的事情,被变相放逐,戴罪立功。
无数次,它们绝望地咒骂,发誓将来若见到盗取种子的罪人,一定要将之千刀万剐方能一泄它们心头之恨,但知道麒麟就是害它们的那个罪魁祸首,金凤就哑了火,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声不吭,实在令它心寒。
霓凰似乎虽然同样优秀,但却同时继承了凤凰一族的多情与多疑。
这与它从小的经历有关,凤凰一族亲血淡薄,更兼为了对得起世人对于凤凰的评价,做为曾经被寄于厚望的继承人,霓凰的生活中总是苦比甜要多得多,哪怕寻了金凤做丈夫,但还是多少没有安全感。
它更希望它能像孔雀一样,直白而又热烈地表达自己的需求,但偏偏它们都是矜持内敛性格,一个不问,另一个则不说,间接就导致了婚后的霓凰越来越哀怨,隐隐陷入患得患失之中。
金凤并不在意霓凰那点敏感到心思,它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它实在很忙,在它的生活中,凤凰一族排第一,戴罪立功排第二,女魃排第三,兄弟们排第四,而霓凰就要排到第五。
它本就是个心怀天下的鸟,可不能像那些多情的孔雀一样,到处开屏展示自己的美丽,以求得更多的关注。
自己可是凤,怎么能做出这样滑稽可笑的行为。
它以为霓凰也肯定如自己一样想法,毕竟它们相处这些多年,应该已经习惯这样的思维方式。
所以在知道事情是麒麟干的,它第一时间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也淡淡的释怀与欣喜。
能帮助女魃解脱,它觉得祖树的种子也算是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没有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