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向着百里若泠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随后百里若泠便立刻蹙起了眉头,满脸不可思议地向着年轻男子再次询问了一次。而她所得到的回答,自然还是同听见的一模一样。
经过短暂的神情变换后,百里若泠突然笑了起来,随即饱含深意地看向百里无月开口道:“既然义父都这么说了,那接下来我也懒得再陪你了。小心点,指不定下回就没这回这此走运,别把小命交代在这城中了。”
在百里无月同样惊诧的目光中,百里若泠头也不回地与年轻男子一同离开了。
“看样子,百里聆风是准备不管你了?”
听着齐天弈半开玩笑的话,百里无月冷笑了一声说道:“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求之不得,但眼下他这一举动,反而是更加让我坚定方才的想法了。不过倒也好,少了个跟屁虫也稍微舒坦些,走吧,你说的地方在哪?”
齐天弈摇了摇头:“如果你想穿成这样招人耳目的样子去,我倒也不阻拦你。”
眼下不仅是百里无月,齐天弈等人皆是穿着华服,或许放在醉花阴之中反而没那么引人注目,但一旦从这走出去,旁人便很容易认出他们的身份。
没等他们动身,迎面走来了一位侍女,在端庄行礼后恭敬道:“百里小姐,几位贵客,今日的迎风宴已毕,几位若仍有闲趣,可入九楼中任意一地……”
“你们这有没有那些寻常人穿的布衣?”
“布衣?”侍女显然没想到百里无月会这么问,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回答道,“夏荫坊中应该会有一些布衣,几位贵客若愿移步,请前随小女前往。”
虽说夏荫坊中的确是有布衣,但这到底还是在醉花阴之中,几人挑选了数轮,才勉强选出几件不那么起眼的衣物换上。
接着,如昨日一般的路线,齐天弈带着几人来到了那条黄泉路,只不过那个手持油灯之人的位置有了变化。与之相同,油灯上的那四个字也换了。
百鬼夜行。
齐天弈没有向众人过多解释什么,将面具分给一行人后便立刻开始寻找藏在一条条暗巷窄道中的渡者,顺着水道而下,又一次来到了那猩红的牌坊之前。
葬花狱不是醉花阴,没有人会因为今日是百鬼宴而特意去布置其中的路景。但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却真真切切的是一副宛若炼狱一般的景象。
道路两旁的店铺几乎是皆已关门,而替代他们的,则是极具侵略性的那一股猩红——道路上、屋顶上随处可见倒地之人,有些挣扎着企图起身,有的则早已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而两者之外,便是无数残肢断臂,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从何人身上掉落。而随着目光越是向内移动,这一抹色彩便越是鲜艳,逐渐充斥满视野的全部。
“过了这牌坊,便算是进到了百鬼宴,整一个葬花狱之中,除去你们脚下的这一片码头外,另一个没有杀戮之地便是殉月楼,也只有走到那里的人,方能参加其中的拍卖。而这些前来捕猎之人,无不是杀伐成瘾,一年只为等这一日,不过以你们几个的实力,只要是不被那几个搬山境之上的盯上,想到达殉月楼应该并非难事。”
几人的身后,醉仙客缓步而过,他并未停下,但这一段话却完整地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百里无月似笑非笑地看向齐天弈问道。
齐天弈抿了抿嘴,回身看向众人尴尬道:“我若是说,我也不知会是这番情况你们相信吗?”
他现在是知道了,为何澹台砚初会特意交代最好是他一人前来……
“那我们还去吗?”看着不远处的那掉在地上的那只断手,欧阳曦不免感到一阵反胃,怯生道。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反正人家都说了我们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百里无月伸了个懒腰,眼中似乎又燃起了熄灭了数日的欲望,“几天不打架,手脚都变得不利索了。”
还没等其他人再说些什么,百里无月便已率先迈过那块牌坊,向着一处屋顶跃去。
眼见已没法回头,齐天弈也只得招呼了一声其他人:“跟我来。”
虽然有如此惨烈的场景,但入葬花狱之人依然比往日要多上许多。鬼门一开,这其中就仿佛有着什么独特的吸引力,让无数人即便深知是入虎口之举都不曾有一刻的后悔。
正因为人多眼杂,这使得齐天弈等人迈出牌坊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其他人所盯上,但到底也还是第二次来此地,齐天弈也不知那些较为隐蔽的线路,只能领着众人尽量贴着屋檐前进。
“齐兄。”
齐天弈眼神微寒,低声道:“我感受到了,若是放任他们一直追在后面恐怕难免腹背受敌,准备迎战吧。”
“左右两个交给你们!”
早已憋坏的百里无月不等齐天弈再多安排,便直接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回去,速度之快不仅是前来猎杀之人没反应过来,就连齐天弈一行人都没法用眼睛追上她的身影。
铜环撑破了手臂上的衣物,又紧紧的圈住了百里无月的双臂,对方只能看到那一张被疯狂所充斥的面孔,接着迎接他的便是那积压了许久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其胸膛之上。
“找死!”
眼见被对方抢了先机,另外两名男子顾不上被一拳轰飞的那人,瞬时便一左一右同时向着百里无月袭来,而他们所用之物,皆为一弓弩型的暗器。
敌已动,齐天弈等人自然不可能对百里无月不管不顾,羌白羽第一个展开了杏黄旗,金莲无土而生,直接包裹住了百里无月的身体,硬生生挡下了第一轮飞针的攻击。
而亲眼看见包裹自身的这朵金莲在飞针攻击下濒临破碎的百里无月随即便明白,对方所用绝非是普通之物。
两名男子见金莲的防御将破,旋即扣动暗器的栓机射出了第二轮的飞针,同时还将自身的真气也融入到了手中的暗器之中,使得这轮飞针的速度明显远超于第一轮。
不过两轮飞针的间隔,到底还是给了齐天弈等人逼近的时间。一紫一红两波剑气强势地将银针从空中打下,紧接其后的便是欧阳曦的朱雀真火,迫使那两名男子向着各自的后方退去。
但这一退,则使得两名男子彻底失去了与对方的协同联系,抓此机会的百里无月马上蓄势朝着其中一名男子冲去,而本拦在她身前的朱雀真火却仿佛对其没有半分的影响,就连空中的欧阳曦见此一幕都下意识没反应过来。
伴随着一声轰鸣,百里无月所在的这一片石窟顿时落下了无数的碎石,偌大的空间也因这一击而颤了三颤。至于遭她一拳的那名男子,则已被完全按入了石壁之中,在她抬手之时还明显可见飞溅到身上大大小小的血迹。
解决完一人,她立刻又确定了另一人的位置,以身后的石壁接力后,掠过火海的上方而去。
几乎是同一刻,另一道身影从不远处跃起,而其目标正是空中的百里无月。有了这第一人,其他本隐藏于暗处的杀手似乎都开始坐不住了,刹那间至少有六人从不同的方位向着百里无月移动而去。
而最初的一人,则这一息之内便与百里无月在空中相碰,紧接着,两道弧线同时坠入了火海之中。
“切,还藏着这么多人……”百里无月退回到众人的身边,看向呈包围之势逼近的六人不免面露几分难色。
“你闹的动静太大,这些人杀戮成瘾,几乎是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为寻求刺激自然也就将目标转向你了。”齐天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从怀中取出了所剩的最后一颗观音千手。
“不对,还有人!”沈景冰眼神微动,随之转向了一个方向,刹那间无尽的寒意自他脊背而上,冷汗湿透了背上的衣物。
“花……”
欧阳曦的瞳孔骤缩,因为在她所及的视线之内,无数朵诡异的红花绽放于地,红的极为妖艳,就好像是吸满了人的精血一般,轻轻一碰被会是另一副血流成河的场景,而更让人称奇的是,这些花底下找不出一片叶子,就连石窟之顶都被其所占领。而羌白羽提前布下的金莲在这些红花面前更是没有丝毫的作用,于顷刻间被泯灭成灰。
“那六人的真气,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了……”
齐天弈的脸上也已经沁出了冷汗,而在看到那个踏着花海而来的人后,惊慌二字少见的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披黑袍,缠黑布,身背双棺,周绕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