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电子蜂鸣像一根生锈的钢针，缓慢地刺入周蕴的太阳穴。她尝试眨眼，视网膜上残留的蓝色数据流如同溺亡者眼底的浮游生物，在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游弋。
不知为何自己头痛欲裂，记忆像是由碎片组成的洪水向自己涌来，很多场景在脑子里如幻灯片一样急速闪过，随后迸发成白色光芒。
我是谁？我在哪？
随着想法的浮现，新的记忆如缓慢的河流慢慢浮现。
"瞳孔对光反应正常。"冷冽的男声裹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宋太太，请试着活动手指。"
周蕴凝视着天花板上的智能呼吸机，合金外壳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样：乌发如藻散在雪白枕间，左眼尾缀着颗朱砂痣——与她在管理局的本体分毫不差。这不该是单纯的附身，更像是某种精密复刻。
无名指突然传来烧灼感，机械蔷薇花纹的婚戒自动收缩了0.3毫米。周蕴本能地蜷缩指尖，这个动作牵动后颈的神经接口，休眠舱的记忆如洪水决堤：穿着定制婚纱的自己将捧花砸向镜面，碎玻璃划破新郎的下颌，鲜血滴在象牙白领结上宛若红梅。
"宋朝西呢？"她听见自己发出沙哑的质问，声带震动的频率与记忆中的尖叫重叠。病房霎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主治医师胸前的铂金铭牌闪过"顾明渊"三个字，正在记录病程的钢笔滚落在地。
年长的护士长率先打破僵局："宋先生正在赶来的路上。"她调试输液泵的动作带着不自然的紧绷，橡胶手套与金属按键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您昏迷这五年，他每周三都会带着白蔷薇来。"
周蕴偏头望向落地窗，防弹玻璃外的云层正在翻涌。她突然想起在星际监狱做典狱长时，那些死刑犯临刑前也会这样仰望人造天幕。智能窗帘感应到她的视线徐徐拉开，电子日历的猩红数字灼痛视网膜：2025年6月18日。
婚戒内侧的刻痕突然发烫，S&Z 2020.06.18。这个日期像把钥匙，拧开了记忆深处的暗门——五年前的婚礼当日，迈巴赫撞开教堂铁艺围栏时，她分明看见挡风玻璃后闪过乌黑的长发。
"您可能需要心理干预。"顾医生捡起钢笔，笔帽嵌着的微型摄像头闪过红光，"创伤性失忆会导致认知紊乱，比如把重要的人想象成......"
螺旋桨的轰鸣碾碎了他的话。三架漆着宋氏家徽的直升机呈战术队形掠过医疗大楼，旋翼掀起的气流震碎花坛里的蓝绣球。周蕴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里，好像在某个激烈血腥的战争中，来自一个强大势力军队后颈都有这样的刺青图腾，刺眼的图腾让她瞳孔中浮现出。
朱雀门前的九旒玄鸟旗撕裂时，婢女跪在太子寝殿擦拭青铜灯树。灯影里晃动的金丝雀突然坠落，血珠在《山河舆图》上洇出潼关轮廓。"殿下，三皇子动手了。"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对着正端坐着寝殿的男人汇报。
“这不是裴大人意料之中的吗？”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出。
这位被唤裴大人的人攥紧雀尸看向北方，记忆里那张被黥面毁去的脸仿佛在火光里浮现。
手上的烧伤伤疤虽然早已好了，但仿佛还是置身于当年那场熊熊大火之中，
三年前东宫那场大火烧穿了，却让她看清了宋朝西袖口残留的火油味。这个被黥面流放的巫医之子，竟用换命邪术让三皇子从围猎坠马事件中死而复生。此刻御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她抢在太子冲出殿门前扯断灯树金链——九道锁链坠地的声响，恰好掩盖了皇帝被刺穿的咽喉。
"先生总说天命在孤，如今天降血雀..."太子握剑的手在玄鸟旗残片上颤抖，她掰开雀喙取出浸血的蜡丸。蜡衣碎裂时，宋朝西特有的狼毒草气息扑面而来，舆图上的潼关标记正在幽州军行进路线上燃烧。
雁回谷的寒风裹着冰碴灌进甲胄，三皇子的玄鸟旗阵看似杂乱无章，但那些破损旗角飘动的弧度，分明是巫医世家的招魂幡阵。副将的头颅滚到脚边时，她对着染血的冰面轻笑——倒影里宋朝西正将旗杆插入冻土，三百根紫檀旗杆组成的困龙阵，恰好圈住了太子亲卫的冲锋路线。
"裴先生竟能活到现在。"宋朝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军旗里传来，被磷火灼烧的旗面浮现出扭曲人脸。裴元挥剑斩断最近的玄鸟旗，旗杆断裂处涌出的黑血里漂浮着太子乳母的发簪——这正是她当年毒杀东宫嫡长孙的铁证。
当冰层下的重甲骑兵破冰而出时，裴元故意让宋朝西看清他们铠甲上的冰晶。那些折射着九龙冠冕碎片的冰棱，正是用他当年献给三皇子的寒潭水锻造。"你教殿下用巫术借命时，可曾算到寒潭会记住所有亡魂？"我踩碎脚边凝结着太子面容的冰晶，三千具冰甲反射的光斑瞬间点燃了白狼旗。
宋朝西在烈焰中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是用金线绣着的微型山河图。他蘸着嘴角黑血在旗面疾书："你以为赢的是天命？"
“裴川，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记忆里传来激烈的马蹄声、厮杀声，尤其是黑旗上玄鸟图腾在浮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燃烧于熊熊大火中。
但很快，脑子里闪过巨大的电流声，让她刚刚看的一切全部消失。
"宋先生到了。"护士长突然开始频繁眨眼，仿佛在发送某种摩斯密码。走廊传来精致皮靴叩击大理石的声响，每一声间隔精确到毫秒。
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量子钟的报时声响彻整层楼。周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混着电子合成音："世界线校准完成，锚点误差0.07秒”
“恭喜宿主来到本次任务的终点，你的身份为周氏家族大小姐，你需要攻略的对象是本世界的男二—宋朝西，祝宿主成功完成任务，顺利返回管理局。”
站在光影交界处的男人抬手解开飞行夹克，露出锁骨处的狰狞疤痕。那伤痕的形状，与记忆里的某一个模糊的节点重合，但具体的，更清晰的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