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为的剑锋抵在钱大用喉头时，这个奸滑弟子正在寒潭边焚烧信笺。墨色纸灰落在水面，竟凝成合 欢宗特有的梅花纹路。
"难怪近半年灵丹损耗翻倍。"顾慎为挑开对方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蛊虫咬痕，"用青玄鼎炉炼合 欢丹，钱师弟好算计。"
“生活所迫嘛，顾师兄。”钱大用干笑。
“他什么时候会来？”顾慎为冷冷问。
“快了，快了。”钱大用擦去冷汗。
顾慎为回忆起带钱大用回去的那一刻，师尊神秘的笑。
记忆中的顾白玉转动着从钱大用颅顶抽出的记忆丝，银白色光雾里浮现少年卧底的脸。"蛊虫宿主间会有感应。"他将光丝缠在镇魂灯芯上，"让钱大用‘逃’去后山寒潭，该钓的鱼自然会咬钩。"
"慎为。"顾白玉的声音让他猛然回神，"你带钱大用去后山寒潭时，记得‘失手’打碎他的合 欢铃。"
残月被乌云吞没时，顾慎为故意让钱大用挣断绳索。
当那枚刻着执法的玉符被悄然捏碎，地面突然亮起青色阵图。
"蠢货！这是计谋......"从地底钻出的少年卧底话未说完，就被顾慎为的剑阵锁住命门。少年腕间银铃炸裂的瞬间，钱大用突然七窍流血，皮肤下钻出蛊虫。
"现在明白为何留你性命了？"顾白玉从阴影处飘然而下，指尖金莲没入钱大用天灵盖，"阴阳蛊虫，这种手段，我只在那个老家伙身上看到过，你们想做什么？打探天枢的消息吗？"
……
刑房深处的镇魂灯突然爆出火星，顾白玉反手将剑鞘抵在石壁凹槽。暗门轰然开启的瞬间，锁链声里传来清亮的笑声："堂主这招‘请君入瓮’，可比我们合 欢宗的幻术精彩多了。"
顾慎为握剑的手骤然收紧。铁牢里跪着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月白中衣浸透血污，脖颈却挺得笔直。
最刺眼的是他腕间银铃——本该缀在脚踝的合 欢宗禁器，此刻正随着他擦拭嘴角血渍的动作叮咚作响。
"蛊养的不错。"顾白玉的剑尖挑起少年下颌，露出喉结处若隐若现的梅花印记，"可惜你师父没教过，用龙涎香掩盖蛊虫腥气，就像在死人脸上抹胭脂。"
少年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雾中竟有金粉闪烁。顾慎为闪电般抽出符咒，却见师父的剑气早已织成光网，将毒粉尽数焚毁。
跃动的火光里，他看清少年锁骨下方蜿蜒的疤痕——与三年前后山寒潭边那个溺水弟子身上的伤痕分毫不差。
“到底是什么时候…青玄宗被渗透了何种境地…”
"慎为。"顾白玉的声音让刑房温度骤降，"你可知合 欢宗‘阴阳蛊’的解法？"
年轻弟子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那日他亲手将寒潭捞起的同门背回药庐，对方湿透的后颈分明没有这道疤。
此刻镇魂灯照出少年耳后细密的鳞状纹路，那是蛊虫成熟期才会出现的"蜕壳"。
"需引蛊者心头血混合朱砂，绘破煞符于..."顾慎为突然顿住。少年腕间的银铃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而师父剑穗上那枚用来验毒的玉坠正在泛紫。
顾白玉突然笑了。他剑锋轻转，少年整条左臂的衣衫尽碎，露出爬满青色血管的皮肤。"阴阳蛊种在丹田，你却把母虫养在琵琶骨。"玄铁剑重重拍在少年肩胛，"你们右护法没告诉你，本座七年前剿灭合 欢宗分坛时，最喜欢听蛊虫宿主骨头碎裂的声音？"
少年终于变了脸色。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的血箭在半空凝成桃花状，刑房霎时弥漫甜腻香气。顾慎为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剑鞘自动飞起挡住扑向顾白玉后心的血刃——那是他入门时师父亲手打造的护主灵器。
"好一招‘血桃障目’。"顾白玉甚至没有回头，指尖剑气已穿透少年膝盖，"可惜你身上带着‘那个东西’，注定使不出合欢宗七成秘术。"
顾慎为突然踉跄着扶住刑柱。少年破碎的衣袖间，身体上一朵梅花刺青正泛着幽光——与他怀中那枚被剑痕劈开的信物严丝合缝。
三日前乔雨遇刺那夜，他在凶案现场捡到的残玉，此刻正在发出共鸣般的震颤。
"师父！他可能是..."顾慎为话音未落，少年突然暴起。崩断的锁链如毒蛇缠上顾白玉手腕，染血的银铃炸成粉末，无数瘴气顺着剑气逆流而上。
顾慎为的剑比思绪更快。当他反应过来时，利剑已洞穿少年胸口，而师父的剑气正抵着自己咽喉。
镇魂灯映出满地扭曲的尸体，他们死状惨烈，目光绝望。
"这一剑偏了三寸。"顾白玉的瞳孔泛起金色，那是执法堂秘传的"三真瞳"在运转，"你究竟是不忍，还是不敢杀他？"
冷汗浸透顾慎为的后背。垂死的少年突然对他露出诡笑，染血的手指在石板上画出半朵桃花——正是他今晨在药庐收到的密信标记。
少年喉间发出咯咯声响，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无数蛆虫涌动。
"退！"顾白玉的爆喝声中，顾慎为被气浪掀到墙角。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师父剑尖绽放的十二道金莲将蛊尸层层包裹，而少年炸裂的胸膛里，飞出一只血翅黑蝶。
当烟尘散尽，顾慎为在废墟中摸到块带血的玉牌。正面刻着"青玄内门"，背面却用合欢宗暗语烙着"惊蛰"二字——正是他卧房密室暗格里的那本密册记载的日期。
"清理干净。"顾白玉甩去剑上污血，玄色锦袍纤尘不染，"明日辰时，我要看到近三年所有新上山弟子的名单。"
顾慎为低头称是，掌心玉牌烫得惊人。
当他经过刑房西侧暗渠时，袖中突然传来细微震动——那只本该被金莲绞杀的血翅黑蝶，此刻正在他袖袋里轻轻扇动翅膀。
……
"封魂，起！"
血色星图没入李固安眉心刹那，他周身暴走的能量突然凝固。暗金纹路退回右手，星辉则龟缩在左胸。乔雨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看着青年眉心血月印记渐渐隐去。
这是血煞禁术，以施术者三年阳寿为代价封印记忆。崖下传来碎石滚落声，她强提真气背起李固安，朝顾慎为剑气残留的方向奔去。
“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可能会在日后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
暴雨洗刷过的凌云峰弥漫着焦土气息。乔雨踏过满地破碎的九环刀残片，在顾慎为斩出的剑痕旁停步。诛邪铃残存的清正之气正好遮掩血煞波动。
"倒是要谢谢这位顾师兄了..."她将李固安安置在断松形成的天然屏障内，指尖星芒点在青年咽喉，"醒来后，你便是被邪修所伤的哑仆。"
李固安睫毛颤动时，乔雨已换上整洁的青玄服。
青年睁眼的瞬间，暗金纹路在眼底流转。乔雨适时露出惊慌神色，比划着示意他看四周焦黑的战斗痕迹。
一道残留的合欢宗剑气划过，她"恰好"扑倒在李固安身前，袖中暗藏的胭脂粉随风散开。
血腥味刺激着李固安的神经，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闪现：血色铭文、坠落深渊的流星、女子染血的指尖...他本能地抬手，发现新生右手的掌纹竟与眼前少女的衣襟褶皱完全重合。
当那双眼睛恢复清明时，只剩孩童般的茫然。
她将水囊塞进他颤抖的手中，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