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九月,幽州。
自中平五年三月以来,渔阳郡张纯、张举率军联合乌桓首领丘力居叛乱,张举自称“天子”,张纯称“弥天将军”,幽州被这股势力割据已有半年之久。
为击破这股势力,汉灵帝下诏命骑都尉公孙瓒北击乌桓。
九月底,公孙瓒在辽东属国石门大战张纯叛军、乌桓各族联军,大胜。
公孙瓒以功升中郎将,封都亭侯。
十月初,青、徐二州黄巾军攻太山郡,被当地太守击退,转战渤海郡时被公孙瓒击溃,自此公孙瓒以作战勇猛闻名天下,他也以跟随自己的数十个善于骑射的亲兵为基础,组建了一支骑兵部队,因他们都骑乘白马,故称“白马义从”。
……
中平五年十月,冀州邺城外,漳水河畔。
曾经的十常侍毕岚正蹲在河滩上摆弄一堆榫卯构件,他的麻衣下摆沾满红胶土。
“老张头啊,给咱家看看这个曲轴怎么样?”
老铁匠张岐用火钳夹着烧红的铜片,突然泼了盆冷水:“毕大人呐,这铁曲轴可不成!俺们浇地时一踹就歪!”
“这样啊,您老说得对,那看来这个也失败了。”
毕岚抹去溅到脸上的炭灰,转头招呼木匠:
“李翁,那枣木曲柄配铜芯如何?”
几个老农闻言哄笑:“哎呦,毕大人别打趣我们几个喽,枣木?用不得用不得,那东西脆得很!”
却见那木匠卸下牛车底板:“不过嘛,虽说使不得枣木,但俺们拉粪车的槐木估计可以,毕大人不妨试试?”
“好说好说,劳烦李翁帮咱家找些合适的槐木来吧。”
“劳烦二字可不敢当啊,我这就去岸那边找找。”
“这是什么话?李翁能来助咱家改造农具,自是当得的。”
李木匠不知这话该如何回应,只好腼腆一笑,喊了几名士兵前去帮忙抬木头。
试好材质规格后,毕岚命人将图纸送去邺城内新盖好的铁匠铺,那里面便叮当响了三了昼夜。
“第七次了,这次应当是妥当了。”
第七版翻车试装时,六十岁的独眼老农陈三突然夺过毕岚的矩尺:
“这脚踏板得斜三寸!老汉我浇三十年地,腿肚子早歪了!”
说着用豁牙啃出木痕作标记。
“哈哈……好,待会咱家亲自给您装上试试。”
新翻车立在漳河缓坡,十八根槐木辐条呈螺旋排列,脚踏板按老农腿型雕出凹痕。
毕岚刚踩上第一脚,铁曲轴突然"咔"地卡死。
“毕大人不擅这个,还是看老汉我的吧!”
陈三老汉赤膊上阵,歪着身子猛踹三脚。
铜芯轴承突然“嗡”地转动,清流顺着鱼鳞状木槽漫上高岗。
围观人群炸开锅——那水车竟随着踩踏快慢,分出粗细两道支流!
“妙啊!”
前来验收成果的冀州牧韩馥拎着陶罐挤进人群:
“粗渠可灌麦田,细流则浇菜圃,妙,太妙了!”
毕岚却盯着老农们磨出血泡的脚:
“韩大人,这可不行啊,此处还缺个软垫...”
“是我疏忽了,毕公可有对策啊?”
话未说完,张铁匠已拆下自家驴鞍:“塞点苎麻如何?”
“好啊,咱家看这个就不错。”
暮色里,新翻车投下蛛网般的影子。
木匠在辐条间刻满星斗: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节气图,转一圈恰合惊蛰到霜降,看着也舒心些。”
铁匠给铜轴烙上云纹:
“老汉们踩水时,权当踏着祥瑞了,哈哈。”
毕岚则解下自己的金丝腰封,熔成十二枚铜钉固紧转轴。
“来,用这个固定吧,也算是咱家求个吉祥。”
漳水汩汩漫过新垦的梯田,三百架改良翻车同时作响。
陈三老汉突然嚎啕——他的跛脚正卡在量身定制的踏板上,三十年来头次与健全人并肩劳作。
一片祥和之景中,韩馥与虾仁缓缓退至人群边缘。
“主公,观此景如何?”
“盛世也,平生仅见啊。”
“毕公在皇上身边是玩弄权术的宦官,到了主公身边却摇身一变成了兴修水利的能臣,臣以为这就是古人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吧。”
“寿昌,不必恭维我了,若非你献策,我如今应当还在朝中想着如何站队才能不被争斗波及吧。”
“臣之意不在此,主公可想令此景布满大汉天下?”
韩馥静静望着一群老农齐齐夸赞毕岚和工匠们技艺精湛、众人笑容满面的场景,心中不禁涌起波涛。
“自然是想的,只是,唉……我心中清楚,自己既无眼界又缺胆识,何以谋天下啊?”
“主公,高祖起兵反秦前不过泗水亭长,世祖起事前仅为一农家百姓,今主公贵为冀州州牧,出身颍川士族,论家世势力,主公并不输于人。”
“况且,先前虽是臣献策,但能够不遗余力地施行臣的政策,为了推行屯田之策亲身拜访冀州世家,为了改进农具不惜冒雨迎接毕岚,种种作为正说明主公心性不凡、他日必成大器啊!”
“寿昌……”
韩馥抬头望天,数万繁星映入眼帘,会心一笑后开口回应:
“卿,当为吾之张良。”